池皊鸢原本的模样,大抵是孟清禾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初入谍司时,孟清禾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女童,其中有一人孤僻阴骘,眼中的仇恨更是毫无遮掩。 林鸢这个名字在她心里匿了多年,没想到她竟还活着! 林家一直是容家的校尉家臣,直至容景衍的叔伯父兄皆因后援迟迟不到战死沙场,林家以通敌之罪,被满门抄斩,算作给容家的一个交代。 实则怀帝曾私下秘密给林校尉秘密送去一道谕旨:‘容家叛国。不出兵驰援。’ 到头来这通敌叛国的罪名,落到了林家身上。 林鸢被送去谍司时方及笄,家里人正在给她议亲,常年养在闺中的小姐身娇体弱,自然禁不住谍司内严苛的训练。因而林鸢总是被女吏罚得最重的那个。 林家世代都是武将,自然也不会花旁的心思去教这位小姐识字,林鸢就怀着一腔恨意在谍司文不曾武不就的磋磨着日子。 直至有一回,她与孟清禾受命一道去执行任务时,身份败露被丢去了乱葬岗。 林鸢与孟清禾同食同寝,甚至合盖过一条被褥,往昔两人相处总是静默居多,林鸢手上指甲上的裂伤,就是被女吏用沾满盐水的藤条鞭打留下的。 舒贵妃最后被幽静的那几年,孟清禾多在皇宫,人情冷暖是见惯了的,即便被送入谍司,亦不会有过多的不适。 但林鸢初来时胆小怯懦,只一双寒眸透着森森冷意,与她瘦小的身躯格格不入,甚至在夜半三更因怕黑都不敢独自如厕……只窃窃的缩在一角,掰着手指小声数石子,静待天明。 孟清禾终是被她那细小的杂声扰的失了睡意,领着她去荒郊野外解决时,又因山中的偶尔的几声狼吼,吓得蹲在灌木丛中不敢出来。 孟清禾拢共就这么护了她两年,直到那日女吏抱着她的尸体过来与孟清禾确认身份时,她心底才一下子涌上些许酸涩感。 这两年谍司内死了不少人,她都可以做到冷眼旁观不为所动,可这回真落到了‘小废物’身上,孟清禾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和伤感,愈发浓厚了起来。 这之后,再也没有人同她分抢过寝榻被褥,宽大的床榻够她翻几个大身、横七竖八、肆无忌惮的平躺。 可在谍司的漫漫长夜,孟清禾一次也没有再笑过。 *** 孟清禾回神,记忆中的人影与眼前的端王妃渐渐重合,她依旧是那般静静的立在那里,柔和纤瘦,时不时会下意识的露出一丝胆怯。 模样周正、气质庸俗的小废物,眼底的恨意也深深隐匿在对幼子慈爱的神情中。 “清禾、谢大人……可以入席了。” 福顺公公通禀了一番后,自内殿缓缓走出,下意识的去谢殊手上接过小世子,这才转身向伫立在一旁的端王妃行了一礼。 第89章 、宫宴 寿康宫大殿外, 六角宫灯高悬,明黄纱泥金色的灯身描绘了各式民间祈福贺岁的绘图,桃符、牡丹富贵、福娃抱鲤……等一类纹样各不相重, 绕着殿前廊梁,凑足了八十一盏,暗合九九归一之意。 福顺公公一路抱着小世子,并无假手池皊鸢的意思, 她虽是端王身旁唯一的女人, 可到底出身低了些, 又与池家沾亲带故的, 眼下朝局混沌,谢太后因着谢颐芸的事, 又日渐疏远了这位端王妃不少。 岁暮名义上的宫宴实为皇室家宴, 至于容景衍今年为何在此列, 坐在他身边的顾泠朝成了打消众人疑惑的最好解释。 孟清禾随着谢殊入座, 照常理他们属于外戚,应坐在最外缘,离太后高座稍远的位置。绫华与傅珵的席位紧靠谢太后下首,一左一右分而列之,容景衍坐在谢殊旁侧,他今日似乎心情颇佳, 不见以往厉色, 面上隐隐挂着笑意。 “你们都是哀家看着长大的, 若是璟王还在宫中, 哀家并不介意将他从天牢接出来凑个阖家团圆, 先帝在时尚能安安心心的吃个团圆饭, 怎的先帝不在了, 反倒愈发冷清了?” 福顺将端王小世子抱到谢太后跟前,小家伙去了襁褓渐渐长开了些,朝着太后咧嘴直笑,虽还大不会说话,但‘咿咿呀呀’奶气的惹人喜爱。 “绫华,你是端王的阿姐,也是时候成家了,莫要整日跟着宦人厮混。” 陛下身旁的沈大监成了长公主的入幕之宾一事成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