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贵妃不要走神,继续专注于手边书卷。” 宫中磨人的法子多不胜数,厚厚一叠宫规近半尺高,谢嫣然深嗅了两口浊气,凝固在元和殿门口的视线,俨然可以说是望眼欲穿。 她方才机智的偷偷遣了桂生去寻了傅翊过来,这狗仗人势嬷嬷的训人方式,和从前相府后院里的李氏姨娘如出一辙。 谢嫣然长叹了口气,望了眼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内心估摸着傅翊今日当是又不会来了。 自己送上门给他当枪使,竟没落得半分好处,从前至少好吃好喝伺候着,尚有闲暇惬意地翻看着话本里头的俊俏小郎君。 现在倒好睁开眼就是一张嬷嬷苍老板正的脸,更令她在意的是这样艰苦难挨的日子,她的太后姑母并未给出具体时限! “贵妃,身姿要正,脸上亦不要有多余的表情,您是天家人,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 呸,谁要给傅翊那个阴沉沉的皇帝母仪天下,她还不知道有没有那个命呢!话本里头皇帝的后宫堪比十八层地狱,稍不留神就会被‘杖毙’! 思及此,谢嫣然一腔怒意无处发泄,愤愤握起小拳头,在自己跪着的蒲垫上死命锤了一下下。 近来宫中皇帝与国师的传言就未曾停下过,谢嫣然最初无意中听到小宫女们嚼舌根时并未太过在意,他们本就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将来傅翊不当皇帝了,她还是要出宫嫁人的! 谢嫣然一双乌溜溜的杏眸转的飞快,她垂着眼,额前的碎发遮蔽了她的眼,倏尔心底划过一阵空落落的错觉,拧巴得很是难受。 桂生领着傅翊进来元和殿时,谢嫣然已然累极。 寿康宫的掌事嬷嬷走后,她趴在案台上一动不动,细小的兔毫滚落身侧,黑稠的墨迹顺着她的腰封一直延伸到罗裙边缘的细密针脚处。 自几日前的宫宴后,傅翊再度踏足谢嫣然的宫室,天色已晚,主殿内明起一排六角宫灯,外侧浮纱灯面上色彩斑斓,不似寻常的水墨花鸟,多是些公子佳人,书生狐妖之类。 “贵妃呢,可曾歇下?” 傅翊知晓自己这位贵妃刚及笄不久,骨子里的玩性未曾收敛,只平日里看着乖顺可人,实则是只磨着爪子的狸奴。 “贵妃她……” 底下宫人支支吾吾,傅翊将视线落在一侧亮着昏暗灯光的偏殿,那正是他儿时在舒贵妃身侧的寝间,如今被堪舆师改了格局,用作放置博古架。 明黄色的人影推门而入,书案边侧放了一座烛台,上面燃着未被罩起的细烛。 谢嫣然单手支颐,紧闭双眼,呼吸清浅,身上只拢了一张薄毯,其中近一半被她蜷起枕在臂下。 傅翊无奈摇头,正欲上前,深一脚踩上了零星散落在脚边的宣纸,他弯腰拾起,接着微弱的光,看着上头规规整整的簪花小楷,算不得有多好看,想来谢嫣然习字时定然未曾照着字帖细细临摹。 “贵妃若是乏了,便早些休息吧,无需太过用功学……” 傅翊话音未落,临近小案的步伐一顿,视线骤然落在了谢嫣然膝上那几本深色外封的小册子上:多情将军是女郎、俘获矜贵世子、狐妖与书生…… 谢嫣然梦酣乍醒,无意识的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蒙间她好似看到了一张神似傅翊的脸,骤然清醒了过来。 她恍惚着倏然起身,偷藏于膝盖之下的话本尽数散落在傅翊面前。 “陛下,您怎么得闲过来了~” 谢嫣然匆忙间行了一礼,随后目光上移望着悬制的廊柱,心下一阵哀叹:怎么这会儿来了,难道国师没能满足他,还是谢家人又为难他了,特地来找我撒气的? 思及此,谢嫣然害怕极了,藏在薄纱云袖内的素手,不听使唤的哆嗦着。 “不是贵妃让桂生请朕过来的,你这般接驾,可算作轻慢。” 傅翊故作厉色,看了眼谢嫣然在眼底打转的晶莹,有一瞬的心软,竟觉得自己方才话说的有些重……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