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时暗。 顾言立在桌前,蜡台昏暝的光拉长了影子印在窗纸上,随着门缝里透进来的凉风摇摇晃晃,他微微垂眼,声音带着丝寒意, “我知先生顾虑些什么,先生且当放心,顾言自当保芸娘安康。” “你拿什么保?”听到这话,崔曙猛然停下脚步,深深看了他一眼,“我且问你,若你回京,你替顾家翻不翻案。” 顾言抿了抿嘴,淡淡道:“血海深仇,自是要报。” “那不就是了!”崔曙拍了下桌子,“你顾家是圣人下的旨,你这仇怎么报?” 顾言微微抬眼,瞅着那蜡台将要燃尽的灯芯,静静道:“日落西山暮,当要看别处。” 崔曙一把桌子的书甩到他脸上, “你顾言狼子野心!” 顾言偏过脸,修长的食指一抹嘴角的红印,撩起薄薄的眼皮,凉薄道: “做狼比做狗好。” “你,你!” 崔曙袖口颤动,话音里有着懊恼, “从我打宣德门前见到你时起,我就禀圣人说不能留你,可你祖父到底是留了一手,用那绝笔青词换了你的性命,我崔曙这辈子没服过人,可我就服你顾家这揣测人心之术,现如今还出了你个顾言,今日你要我送你上青云,来日你是要我崔曙做千古罪人吗?” “罪人?” 顾言轻笑了下,缓缓道来: “大人这么多年的官你还看不明吗?故事怎么写不取决于写故事的人,若有一天我成了看故事的人,那便是大局为重,天下民生,何罪之有?” 崔曙听到这话,一时间脸上青白交加,扶住桌角,敦厚的身体直发抖, “滚!你,你顾言,枉读圣贤,心术不正,给我滚出去!” 天边卷着雪飘飘摇摇落在院子里,芸娘本来撑着下巴坐在门槛处等顾言。 却只听“砰”得一声,书房的门被从里面重重合上,而顾言站在门边,孤孤零零。 芸娘急忙跑上去,拉住顾言袖口,一眼瞅着他白皙脸侧上的红印,踮起脚,伸手轻轻抚了上去, “诶,怎么了?” 将要碰到的时候,顾言倒吸了口凉气,却没有避开,任由身旁人那指尖拂过伤口,眼神在她身上徘徊,刚才的凌厉和寒气也疏散开来,轻轻道: “手这么冰,怎么不在屋里等。” “我坐不住。”芸娘探着脑袋顺着门缝,偷瞧着屋子里的光亮,“怎么了?崔大人不收你吗?” 顾言垂下眼,淡淡道:“不收。” “为什么啊,你底子这么好,难不成嫌咱们没跟那门口的人一样提礼?”芸娘歪过脑袋:“不该啊,崔大人不是那种人。” “芸娘,”顾言望着她,一字一言道,“这世间有比穷更可怕的东西。” 芸娘愣在原地,她望着飘扬大雪中的顾言,只听他嘲弄一笑,“大概这便是我的命吧。” 雪落在脚下,顾言转身,却被一只温暖干燥的小手拉住,那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言,你可还记得,我说过,我陆芸这辈子,偏不信命。” 芸娘看了眼那屋子里亮光,就这么走了,那可真没人肯给顾言做业师了,再一想到见到的张扬跋扈,假惺惺的陆安歌与谭春儿,难不成这辈子她离了陆家,就真的不能活出个人样吗? 她不信,为了那未来的荣华富贵,她也得搏一把。 芸娘咬了咬嘴唇,转身走到院中,正对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