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周边这些配套的祠堂建筑全部荒废了,被佛道各种民间势力侵袭,也渐渐成了贫穷读书人来长安后、租不起房子住时的主要集散地了。谁让汉末连客栈之类的场所都很少,商人远行很多还是租房子住不是住客栈的。 因为贫穷士子的到来,蛤蟆陵这片原本荒废地带的商业,倒也比往昔繁荣了些,有卖新鲜蔬菜的菜贩子就在破庙门里摆摊,甚至还提供简单的水煮,不收工本,只多收一些柴、盐钱,做生意的也是穷人,看起来很是实惠。 孙资刚回到庙内,被熬粥的香味一激,顿时腹内饥渴爆发出来。他白天在外面逛了一整天了,舍不得买城里富人区的吃食,就是准备熬回贫民窟再吃饭的。 所以他立刻轻车熟路排出九枚五铢钱,买了一大粗陶海碗的粥。这粥用料一升黄粟,外加七八片大菘菜帮子和半斤莱菔块熬的,略微撒了几颗盐。 谁让京城物价贵呢,这么一大碗粥就要这些钱。如果在乡下,一升黄粟也才两个五铢钱,蔬菜更便宜,全加起来算上盐、柴,材料成本不超过五个钱。到了长安,最穷最贫贱的贫民窟脏乱差小摊,也要九个钱。 孙资已经习惯了这个物价,虽然心疼,却也不会说出来。不过就在他买粥的时候,排在他前面的一个穷书生,似乎是刚来天数不久,还不习惯长安的物价,一边掏钱一边还抱怨: “班太史《西都赋》言长安‘米珠薪桂’,当真不假,这些东西还要九个钱。” 孙资在后面等得本就不耐烦,怕前面的人多话卖粥的小贩卖得更慢了,就用话怼回去:“爱吃吃少说两句吧,‘米珠薪桂’最初也不是出自班太史,他不过是化用。原话是先汉刘天禄《战国策》即有的,楚人也是如此,何止长安?” 班太史就是班固,《西都赋》是东汉初年班固写的,刘天禄可以指刘向、刘欣父子,都是历史学家兼星象历数学家,《战国策》是西汉末年他们父子俩写的。 从两人对答中可以看出,他们都是有点学问的,至少《西都赋》、《战国策》里面的词章随便引经据典。 买了粥后,两人就旁边坐下开始喝粥,那气盛士子一改刚才怨天尤人之状,凑过来陪着笑脸请教: “兄台听你口音也是河东人?那真是难得他乡遇故知,在下河东贾逵,表字梁道,年庚二十三,今科来考明算,你既也是河东人,想必是考别的科目了。 咱河东诸葛府君所举的明算科另外四人,我都认识,可没有你。听你言谈举止颇有才学,又如此贫寒,想必也是来别的科目陪那些大户公子陪衬的了,真是可惜。” 孙资没有立刻理会,而是又咕咚咕咚多了七八口,饥饿稍稍缓解,才抹抹嘴:“那你可猜错了,我也是来考明算科的。只不过,我不是河东人——鄙人孙资,表字彦龙,祖籍并州,但五年王司徒主政时就来过长安,后来遭逢李郭之乱流落扶风。 如今这世道,要考别的科,哪有隐藏自己学问、突出奇招一搏的机会——就凭我的经义学问,他们敢让我陪他们考孝廉么?唯有考明算,算学之前大家都不怎么会,我就算稍微学了点也是偷偷学,只要不暴露,他们就敢请我。” 贾逵闻言,露出一个“同道中人”的笑容:“原来如此,想必孙贤弟跟我一样是家道中落,才空有学问却要给人陪衬,不得不如此一搏。 我河东贾家本来也不算寒门,只是我这一支命不好,我少年孤贫,几岁的时候父母就没了,靠族中伯叔接济,少时冬天连皮袄都穿不起,稍微读了点书就不能再读下去,只能耕种自学。 咱算是同病相怜,这次可要互相接济。愚兄现在应该比你更有钱些,不过贤弟你对长安更熟,我接济你些钱财,你教我些长安的风物人情,咱一起考个明算回去。 到时候好好整治整治那些跟户曹上下其手吃黑账的东西!明明吃了黑账,还敢要历任太守县令承他们的人情!” 孙资眼珠子一转,觉得既然如今的取仕方式是每个郡分开结算(茂才还是按州结算,因为之前察举制时茂才就是每州每年只有一个),那么他和贾逵分属扶风郡和河东郡,就不存在竞争的利益冲突。 既然如此,多个朋友接济也是好处——那些来自不同郡的没有竞争关系的有钱少爷们,不也每天在置酒高会互相了解情报?要是不同州的陪跑的穷书生再不想办法互通有无,那就更没得打了。 “好,那就一言为定,我孙资交了贾兄你这个朋友。” 贾逵看孙资释放了善意,当即二话不说,又掏了十几个钱,请孙资加餐吃了一块狗肉,算是两人的结交之礼。 一边请客,贾逵一边还说:“要我说这长安城里吃素真是不划算,河东乡下菜多便宜,到了城里菜价涨得比米、肉多多了。虽然肉还是贵,不过乡下一斤狗肉能换十几斤莱菔,到了长安只能抵五六斤了。” 孙资啃着狗肉摇摇头:“你这就知足吧,米肉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