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此次灿儿被鞑靼浸了毒的响箭射中胸口,只怕…… 我听着这话,仿若五雷轰顶一般。 他的话没说完我便一口气儿喘不上来,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有人在我腕上施针,我才悠悠醒转。 皇帝在我的床边握着我的手,他的眼眶发红,叫着我的名字,子润,子润…… 我看着他虚弱道,陛下,北疆怎么样了? 暂时还没有消息。 我不语,流着泪望着床顶的织花帷幔,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今年九月,呼延台吉集结许多部落没日没夜的猛攻居庸关,还弄了五百多人绕到我军后方偷袭。 我军抵挡不住,幸而漠北及时相助,才反败为胜。 虽说战况惨烈,但是此次鞑靼也没讨到好处,听说呼延台吉被砍了左腿,已然不能再上战场了…… 朝臣们都在讨论若此次呼延因残废而被其他部落夺了王位,最可能上位的会是哪一个部落。 如果新的可汗上位,我朝是否该对之采取怀柔之策。 而我,我就是一个可怜的母亲罢了,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日日抄写经文,然后整日里跪在佛堂焚香祷告。 我祈求菩萨,我情愿自己折寿二十年来换取我儿此次平安度过劫难。 只要他活着回来,要我怎样都好。 清晨,我看着铜镜中的脸孔,皱纹丛生,鬓发衰白。 双眼因为总是流泪而显得浑浊无神。 人人都道苏家庶女命好,一朝选在君王侧,执掌后宫三十年。 我的确是命好,身为皇后。我是皇帝的原配嫡妻,没有遇见过专宠跋扈的嫔妃,没遇见冷硬薄情的皇帝。 早年间太后也喜欢我,我有儿有女,我是后宫之主,我母仪天下…… 可是我真的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 我没有做过一件让自己舒心的事…… 我一辈子贤惠谦和,面面俱到,我的女儿远嫁漠北和亲,我不能说一个不字。 我的儿子被流放到北疆在战乱中生机渺茫,我除了拜佛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后宫之主,我不过就是一介囚徒罢了。 腊月的时候,北疆传来消息,说灿儿体内的毒性暂时得已压制。 如今已能用些饭食了,我松了口气,连忙让人在京都里施粥散银。 只是宋将军还上书说,希望皇帝可以允准郑灿回京调养,毕竟他如今身体虚弱,北疆实在气候恶劣。 不想皇帝只派了使者前去慰问,授郑灿驻边统领少将军一职当作勉励,丝毫不提让他回京的事。 无奈,我只好亲自去养心殿求皇帝。 可是皇帝告诉我,灿儿现在不能回来,等到了时候自然下旨让他回京。 我看着皇帝,突然开始愤恨起来。 我问他,何时才是时候,等他像榕哥儿一样被一副棺椁抬回来的时候么? 皇帝不语。 我在他身边跪下,流着泪道,陛下,你还有三个儿子,五个女儿。可是我没有了,我的女儿和亲到漠北,此生再也不能得见。只剩一个儿子如今中了剧毒生死难测。 臣妾真的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啊,陛下…… 皇帝有些动容,却不愿意再对我多说,只吩咐左右侍从将我送回皇后殿好好照顾。 后来的两年里,皇帝还是依旧不肯下旨让郑灿回京,而我的日子里却只剩下了担忧和恐惧。 无边无际的忧虑和担心像山蚕一般吞噬着我的心脉和精力,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我甚至想着,若是我不在了,皇帝是否会下旨让郑灿回来奔丧? 景效四十一年 所幸,呼延自那一年被砍断左腿便失了威信,后来又被自己的侄子杀死。 如今鞑靼已成了兀良部当家了,兀良部为向中原示好,提供了灿儿毒箭上的解药。 灿儿亲自给我写了信,说用了解药身体已经大好,如今又能上练兵场了。 漠北和鞑靼如今都同中原交好,近几年估摸着不会再有战事了。 我看到信后扯着嘴角笑了笑,我原本以为自己活不长了,却没想到竟然又熬过了一个冬天。 皇帝去年又病了,病的来势汹汹,一个多月都没有上朝。 所幸郑焕在前头总理着朝政,才不至于延误军机。 他病的时候我一直在身边陪着,我不放心旁人,因此事事亲力亲为。 直到年关他大好了,我才搬回了皇后殿。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