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两年前在仆地的那一日。 昏暗的室内,熠熠生辉的珍宝,和永远不会露出笑容的绝美画中人。 她叹了口气,想劝夫君浅尝辄止,不要在陛下和贵客到来前就失了规矩。却只听得殿外徐启夏吊着嗓子一声传唱:“陛下到——” “蛮族昆吉到——” 方才饮酒的、聊天的、看曲的纷纷停了手中的动作,起身离座跪拜,高呼万岁。 帝王身侧只跟了徐启夏和御前的行官,身披墨色狐裘于王位就坐。 待昆吉坐好,齐坞生温和笑笑:“今日贵客前来,这家宴更是亲上加亲。不仅是庆大齐国泰民安,更是贺从此同蛮族化干戈为玉帛。” 他举杯:“朕,视天下百姓为亲子。必将一视同仁,不会厚此薄彼。” 他这话,是说给昆吉听,亦是说给宫妃和皇亲国戚们听。 此言一出,所有在场之人再次离座举杯:“吾皇万岁。” 圣上说完新春祝词,场面便轻松了不少。刚刚停止的丝竹重新响起,舞姬们杨柳般柔弱无骨的身子在殿中翩翩起舞,倒是格外赏心悦目。 见场面还算宾主尽欢,兰太妃一直悬着的心刚刚放下去。 “大齐皇帝!”昆吉喝了点酒,被侍从扶着站了起来。 “早就听说齐国女人擅歌舞,如今一看果然名副其实!”他说着说着把自己逗笑了,“陛下洪福齐天啊!” 齐坞生坐在高处,面对这番奉承也只是轻笑着举杯,没有多说什么。 谁知宗亲里有年龄长的,见到昆吉如此直率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算什么呀,五年前中秋家宴九位贵女轮番献艺,那才让人知道什么叫瑶池美景、仙女下凡。” 她这么随口一说,自然有人想了起来当时的盛况。 “咦,这么说来我们当中还有一位是那九位贵女中的一个呢……”另一位诰命夫人捂着嘴笑起来,看着王月琴羞红了脸,直往丈夫的身旁靠。 兰太妃轻轻咽下一口酒,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圣上的表情。 见他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她这才心中暗暗嘲笑自己杯弓蛇影——那时候的圣上不过是最不得宠的皇子,这样的合宫家宴向来是没有他能来的份。 因此也不会得知,纵使那九位贵女使出浑身解数,那人参宴的所有人还是无法忘记那珠玉在前的秋贵妃。她蒙眼做水袖舞,用流动的衣袖击响厚重的巨鼓,风姿卓越让人难以忘怀。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那命妇多喝了几杯,面上染着薄红,发出轻声感慨:“说起五年前的中秋家宴,就想起前朝秋贵妃一舞——名动京城啊。” 王月琴神色发白,扯了扯她的袖子。 她环顾四周,正好对上了帝王探究好奇的神色,她知道圣上分明已经听见了。 在场的人大多不知道内情,只知道本朝认为秋贵妃是霍乱朝政的妖妃,轻易不会提起这位早已殒命的绝代佳人。 也许是今日除夕家宴圣上也放松些,见齐坞生没有生气,反而似乎被吊起了兴趣。 那命妇也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来:“……后来啊,却再没有幸得见秋贵妃一舞。” 帝王饮下烈酒,模棱两可地说:“可惜。” “是可惜!” “永叙五十五年的晚春宴上,连先帝也说可惜。” 命妇的话题引起了圣上的兴趣,她自己也高兴,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先帝说啊,贵妃小气。竟然再没给我们这些俗世中人跳过舞。哈哈哈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