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心不在焉地笑笑:“十九殿下要去封地了,娘娘这几日怕是忙着收拾准备吧。” 丁贵人听了,也觉得有道理。 秋贵妃她不知是什么时候找陛下求了一块离京城最为偏远地封地,但好在那边农耕发达,颇为富饶。 不过旁人倒是看不明白,这贵妃娘娘对十九殿下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外人关注的永宁殿中, 贵妃娘娘穿着厚厚的冬装靠在椅子内,毛茸茸的领子衬的她更加小巧了。 这几日下了大雪,她又畏寒,因此永秀终日帮她烧着汤婆子。 她不施粉黛时脸色并不大好,清减下来显得下巴愈发尖了。 美人目光淡淡地看着下方跪着的人。 自那以后,她再没有在永宁殿见过他。这再一次见面,竟然是辞行。 齐坞生的心中十分复杂,他很想告诉自己秋娘娘并非是为了权势牺牲一切的人,那些一闪而过的温柔并非是他的臆想。 但是他一次次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他看着那白色毛制衣领遮不住的痕迹,只觉得心中一片死寂。 在临走前,他想鼓起勇气真正的问一次。 “……秋娘娘,待儿臣可曾哪怕有过半分真心?” 永秀站在旁边露出要哭了一般的表情,他是亲眼看着娘娘如何为殿下苦心打算。但是娘娘从未明说,甚至还故意由得殿下误会。 也难怪殿下这般痛苦。 他只盼着殿下不要继续问下去,给彼此一点体面。 “从始至终,命令难违。” ——命令难违。 好一个命令难违。 齐坞生咽下了突然涌起的酸涩,眼神中再无半分光亮期许。只剩下无尽的冷漠和黯然。 他的嘴角轻轻勾起:“那儿臣,想再问娘娘一个问题。” 永秀着急地看着外面,第一次这么盼着接人出宫的马车能够早点来,不要让这两个人互相折磨下去。 “你问。”美人抱着汤婆子,里面是她能够碰到的唯一一点温暖。 “究竟何人有幸,能成为娘娘的裙下之臣。”——他问出了和太子一模一样的问题。只是后者出于调笑,而齐坞生在寻一个答案。 永秀已经要晕过去了。 齐坞生看到上首的秋娘娘脸色白了一瞬,心中却有着微妙的快意。 美人盯着他的眼睛,轻飘飘:“那你要成为皇帝才行。” 齐坞生低下头,再抬起头来时,他的眼中只有平静。可是在那平静背后,是晦涩的暗流涌动。 “一言为定。” 已经出落大方的少年利落地磕了三个头,算是承了娘娘的情,得了半年的庇护。 他们于晚春相遇,又在初雪分别。——好似本该形同陌路。 宫内的马车也许是因为雪天难行,到底是没能按时来。 穿着黑色大氅的少年也不在意,撩开衣摆转身离开永宁殿,只身走进了风雪中。 他的脊背是那般挺拔,带着无尽的决绝。 秋仪看着那个背影,良久说出一句话来: “永秀,汤婆子冷了。” 永秀伸手摸去,那汤婆子还在源源不断散发着热气,可是娘娘的手却冷的好像怎么也捂不暖了。 贵妃叹了口气,故作轻松地笑笑:“永宁殿,这下真的永无宁日了。” 第36章 永叙四十三年,早春。 咋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古语说的好,此时虽然万物都蓬勃待发,可春夜里那一丝寒意偏生搅合的人不好安眠。 不过,今夜却是注定无眠了。 娴妃处,一盆盆热水被亲近的宫女们接连着端进端出。 女人满头是汗,她的嘴中死死咬着一块白色的锦帕,手上抓着景园的手。大宫女的手此刻已经被她抓的红肿,但是除了锦被摩擦的声音以外,此处没有任何一点其余的动静。 说后来的周皇后能忍,甘居妾妃之位十余年才熬出头来。可是她这辈子最能忍的恐怕就是那一夜……哪怕宫开十指,她也一声都没有吭。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终于落地。 产婆刚想提着十四殿下的脚将人拍哭,好让孩子嘴中呛的血水都吐出来。床上的宫妃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喝止了这个行为。 她疲惫极了,颤抖着手几乎无法使上任何一丝力气。 娴妃让景园把孩子放到她的枕旁,女人拉过那个襁褓,用布盖住了婴儿的嘴。 她疼的失去了理智,但是半分没有忘记自己的打算。 她一双含情的美目中此刻是癫狂的喜悦,和微不可查的野心。——她的孩子,是她想要的性别。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