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梵在他面前停下,伸出修长的手,脸上面无表情。 一切都结束了,随为师回清坞山。 云殊华没有立即搭上去,他何其聪明,闭上眼稍加思索,转瞬间明白了自己这些天如何都想不清楚的问题。 为什么师尊明明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朔望,却非要等到这一刻? 答案昭然若揭,不就是在等着看他为了自己坐立不安? 自己捧着一颗真心待人,还被他耍得团团转,真是可笑至极! 景梵并不清楚小徒弟在想些什么,他颇有耐心地看着云殊华乖顺的发顶,那只手也并未收回,仿佛下一瞬,只要云殊华乖乖随他站起来,二人便能像几天前那般做和睦相处的师徒。 良久,云殊华睁开了眼,杏状的眸子通红一片,眨了眨后,几滴泪顺着眼尾掉了出来。 景梵怔了怔,伸出去的手也顿住了。 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景梵将大街上无助的云殊华捡起时,他没有落泪;镇上的村民对他恶语相向,多加刁难时,他没有落泪;便是体内的蛊虫啃噬心肺之时,他亦没有落泪。 甚至在今夜,他咬着牙将自己颤颤巍巍扶到大街上,求医问药时,也没有掉一滴眼泪。 如今却哭了,为什么? 景梵将手垂下,迈开修长的腿凑上去,冰凉的指尖触上云殊华的眼睑,将他的泪滴轻柔地抹去。 下一瞬却被云殊华一把打开。 景梵蹙起眉,面上头一次出现捉摸不定的情绪,他低声道:小华,你在生我的气? 为什么? 云殊华用力将眼泪憋回去,朗声道:师尊若是不信我,为何当初要将我收入清坞山?既然试探过我第一次,为何又要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四次?! 莫非要将徒儿的心剜出来,摆在你面前,你才相信我是清白的,是吗? 听到最后一句话,景梵眸色渐冷,淡声道:云殊华,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好,那你告诉我,我有说错半分吗。 云殊华笑了笑,忍住气血上涌的痛意,摇摇晃晃支撑着手中的横弓从地上站起来,抬眸与男人直视。 磬苍山护送浮骨珠一事,你千方百计将珠子交到我手上,又引出傅徇与我见面,试探我的反应,这是其一。 那日在朔望小镇前的溪河旁,你撑伞而过,眼睁睁看着我与江澍晚在对岸束手无策,你明知道他危在旦夕,而你手中掌握着打破结界的法诀云殊华唇角勾了勾,简直被自己先前的愚蠢逗笑了。 你知道我心里放不下你,遂转身便走,要我在你和江澍晚之间做出选择,这是第二次。 说到此处,他仍有些哽咽,实在是因为事后想起那一夜,心中便浮起浓浓的后怕。 好在他有读档的机会,可以将江澍晚安稳送出结界。若是没有这次机会,好友无法支撑着跟随自己过河,届时又要怎么办? 景梵攥紧手中的问月,上前执起云殊华的手腕,皱着眉打断道:小华,你现在身体虚弱,不能再同为师置气,先不要生气,让我助你疗伤。 疗伤,疗什么伤,云殊华血红的双眼紧紧盯着景梵的面色,你也知道我法力渐衰,五脏六腑备受煎熬,在幻境中拖着这副病弱的躯体陪你演戏,就是为了等傅徇出现,让你再试探我一回,这是第三次! 景梵双目失神一瞬,手中卸了力,将云殊华放开。 我说对了,是吧,云殊华呼吸渐快,指尖下了死力攥住弓箭,手臂微颤起来,这两日你昏睡不醒,将性命全然交在我手上,就是想看看我的反应如何,这是第四次。 小华,今夜我并非有意试探,幻境如何改变并非我本意,我不曾料到身体会出现那种状况。 云殊华仿佛没听到他的解释,自顾自说道:师尊心思多疑,我的身份于你而言不干不净,试探我是否真心也是应该的。 此前在清坞山上,惊鹤与风鹤便没少验我,后来在磬苍山争夺浮骨珠时,我也并没有觉得师尊试探我有任何不妥之处。 他双目之中闪过一丝茫然:徒儿实在不知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你将我的心意这样践踏,竟还要我硬生生在江澍晚与你的性命中做出选择,你明明先前已经试探过我了,不是吗? 景梵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觉得任何辩解的话都无法说出口,他上前一步,垂眸道:小华,这其中斡旋颇为复杂,我其实话未尽,他又顿住了。 他其实什么呢?他确实在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他。 景梵一阵失语。 我拜师清坞山已有半年之久,到了今天你还在试探我,云殊华捂住刺疼的心口,忍着眼泪看他,我在玉逍宫从未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