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寂静无声,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 方思雨忍着身体上的疼痛,走到病床前,扶着床檐慢慢跪到地上。 他握着父亲的手,触手粗糙而冰凉,这是第一次他紧握父亲的手,第一次距离父亲这样明明很近,却又觉得很远。 方思雨看着父亲憔悴地躺在病床上,心如刀割,在他的印象里,父亲永远是最为强势的一类人,永远一身笔直挺立的西装,不知疲累似的,什么时候,父亲银发突生,眼角也尽是细碎的皱纹。 他不是人!简直不是人!一年了,竟然连父亲身患重病都毫不知情!方思雨伸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还未说话,泪水却已经落了下来。 “眼泪收回去!我还没死呢!就算我现在立刻死了,你也不准哭!家里需要一个撑的起天的人!需要一个主持大局的人!”方建栋厉声道。 “爸,对不起,对不起。”方思雨垂下头,哽咽道。 看着儿子自责地落泪,方建栋内心幽幽一叹,面上却是了然一笑,“是我故意瞒着你们,我这辈子已经活够了,知足了,死亡是我们两口子的事,不愿告诉你们,也是怕你们担心。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大概没几天可活了,原本想着,等你结了婚,我就可以安安心心离开,笑着离开这个世界,没想到……” “爸,您不会,咱们转院,以现在医疗技术,一定会治好您的。” “儿啊,我却不愿再住院了。这一年来,我饱受化疗的折磨,一轮轮精神上、肉*体上的疼痛,我已经受够了,我不想死在医院,我只希望死的时候,你们都不在我身边,让我安安静静离开,别打扰我去死,太烦人。” 方建栋看着二十多年来从不曾落泪的孩子痛哭流涕,心软了软,叹道:“身上还疼不疼?” “不疼,儿子希望父亲快点好起来,儿子想像个孩子一样,让父亲打一辈子。” 方建栋抓住方思雨手腕,似乎要将他的手腕捏碎似的,一双依然精光四射的眼睛盯着方思雨,道:“方思雨,你答应我,和常远断绝一切关系,和王甜甜结婚,生子,那个姑娘挺好的,你们的性子也绝对合得来。” “爸!”方思雨沉痛地看着父亲,“为什么您不肯接受他?” “你若不和王甜甜结婚,我死不瞑目,我的儿媳妇,只能是王甜甜,如果你执意和常远在一起,你就再不是我儿子,我希望在死前,看到你和王甜甜成家!我死而无憾!” 方思雨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父亲微微偏过脸,闭上眼睛,不肯听他多说一句话。 方思雨走出病房,脚下似挂了千斤,每走一步,心也随着步伐沉沉坠落,病床到门口这一短短的距离,犹如踏入刀山火海,将他的精神和肉*体生煎活剥殆尽。 “阿远,陪我去外面走一走,好吗?” 常远正站在病房外,他已经知道了一切,也知道一切不可挽回,点头道:“好。” 两人沉默地走在医院楼道里,今夜是除夕之夜,出了值夜班的几名护士,医院楼道里再没有什么人。他们停在叁楼落地窗前,远远望去,万家灯火亮如白昼,方思雨看了看表,还有一分钟便是新年。 两人都不说话,沉默地看着远处的灯火通明,这个时间点,应当是全家团圆守岁的日子,方思雨眼前渐渐湿润,连灯火也变得模糊一片,成了零零碎碎的虚影,泪水无声地坠落,面前的灯火再度清晰,还未持续一秒,又变得模糊不清。 他转过身,将常远紧紧搂在怀里,时至午夜十二点,新的一年悄然来临,绚烂多姿的焰火齐齐绽放在城市上空,将夜晚的天空装饰得精妙绝伦。 烟花易逝,聚集起浑身所有的力量飞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