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担心薛鹂将自己闷得喘不过气,试图将被褥掀开一个角让她露出脑袋。 然而银灯的举动似乎是惹恼了她,薛鹂猛地将被子掀开,怒冲冲地看向榻边扰她清梦的人,谁知却一眼扫到了屏风后露出半边身子的魏玠。登时宛如被一瓢冷水兜头浇下,困意也被驱散了大半。 薛鹂的发丝凌乱地披在两肩,白嫩的脸颊此刻泛着病态的红晕,一双眼似乎还处于惊愕与迷蒙之中。她将视线从魏玠身上移开,愣愣地盯着银灯,喉咙疼得像是卡了粗粝的砂石。 “怎么……怎么回事?” 薛鹂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望着那抹苍色衣角,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是睡昏了头,魏玠怎会出现在她卧房?她刚才是不是说了让他滚出去? 魏蕴听到动静,一把拉住魏礼,强硬道:“我有话对你说,先与我出来。” 魏礼疑惑地瞧了眼魏玠,话未出口便被拉出了房门,薛鹂听到声音皱起眉,疑惑道:“魏礼?” 她屋子里头一回聚齐这几人,若不是银灯面色关切,她还以为自己做的事败露了,魏氏兄妹想要找她算账。 薛鹂的脑袋仍昏昏涨涨的,怎么都提不起精神,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绪,抬起眼去看魏玠的表情,心虚道:“方才我做了噩梦,并非有意对大公子出言不逊。” 好一个魏玠,若不是他找了二夫人,她又何必在情急之下用这样的法子讨好魏蕴。如今她心中正恼火,竟还要对他笑脸相迎。 “无妨。”魏玠淡淡道。“是魏蕴托我前来看你。” “魏蕴?”薛鹂有些意外。魏蕴最恨她亲近魏玠,怎会主动要魏玠来看她。即便是她出手相救,也不至于让她如此大度。 薛鹂从银灯手中接过茶盏,轻声道:“银灯,你先出去吧,我与大公子有话要说。” 门并未关上,魏玠那两个如影随形的侍卫在门口守着,生怕关了门她便能轻薄了魏玠似的。 待屋内只剩下他们,薛鹂垂下肩,盯着杯盏里晃动的茶水,不去看魏玠的脸。“我当日……当日喝了酒,银灯说我醉糊涂了,闹着要去藏书阁寻你,剩下的事我记得不甚清楚,若是有言语冒犯,还请大公子恕罪。” “言语冒犯?”魏玠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薛娘子当真记不清?” 薛鹂的话轻飘飘的,听不出多少歉意,反倒有几分敷衍的意味。“记不清。” 说完后,她又仰起脸,秀致的眉毛微微蹙起,无奈道:“既如此,大公子不如告诉我,当日我究竟做了何事。” 她的语气和表情,好似是魏玠在斤斤计较,硬要她为了当日的冒犯承担罪过一般。 魏玠从未见过薛鹂这般阴晴不定的人,前几日还哭着与他表白心意,做过的事转头便不认,他倒像是死缠烂打的那一个。 魏玠的修养让他说不出口,更不屑说出当日薛鹂的行径,因此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说道:“没什么,不记得也罢。” 薛鹂挤出一抹笑,问道:“既如此,敢问魏蕴为何托大公子来此?“ 魏蕴劝魏玠来看薛鹂,一是为了圆她一片痴心,二则是想让魏玠当面与她说清,让她不再生出不该有的念想,以免日后独自伤情。 魏玠本不想来,只是魏蕴言辞恳切,而他又始终介怀藏书阁一事,若早日与薛鹂撇清干系,或许能免去日后许多事端。 反观薛鹂现在的姿态,他似乎是特意前来自取其辱。 “并无要紧的事,你既然无碍,我便不再打搅了。”魏玠的位置只能看到薛鹂乌黑的发顶,看不清她面上究竟是什么表情。 魏玠转身要走时,才听到一声极轻的啜泣,细微得如同是他产生了错觉。 待他回过身,薛鹂仍低垂着头,黑发流泻而下,遮住了大半脸庞。她的肩膀一下下地轻颤着,杯盏中的水因为她的动静而漾开波纹。 他脑海中忽然冒出两个字。 娇气。 薛鹂的眼泪格外多,真真假假混在一起很是能唬人,这样多的眼泪,似乎怎么都流不完。 不知为何,他心底忽地升起一股烦躁,偏偏这股烦躁,并非是出于厌恶。 薛鹂的嗓子还哑着,带着鼻音的哭腔,娇柔而虚弱,让她显得更为委屈。“你不是要走吗?” 魏玠几乎都想冷笑了,她何时不哭,偏偏此刻哭出声,不正是为了让他留下。 他扫了她一眼,转身又要走,薛鹂下意识去扯他的袖角,然而她到底是在病中,烧得脑子也糊涂了,身子一晃便卷着被褥朝下栽倒。 魏玠以为她是故技重施,动作稍稍一顿,便听到薛鹂摔出一声闷响,短暂地沉默后,她的抽泣声变得更为真切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