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尾音吊高,迟迟没落下来。 雍王看着面前清丽的眉眼,捏着纱帐的手慢慢收紧,脸色也一点点苍白下去。 “袭香?”他喃喃,粗粝的手颤抖地碰了碰她的脸侧。 如意无辜地眨眼,就着烛光将最像何氏的侧脸转向他,笑得贝齿浅浅:“王爷在唤谁?” 何袭香,何袭香。 五十余岁的雍王生着一张娃娃脸,眼睛红起来依旧像一个少年人,他怔怔地望着她,身子软下去,跪在了床边的脚踏上。 如意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以为他会怕得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却不料这人骤然伸手将她抱住,温热的泪水顺着她的脖颈流进肩窝。 “对不起,袭香,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我也不想的。”他哽咽着,像终于找到家的孩子,终于嚎啕出声,“你来见我了,我在做梦吗,你让我别醒好不好,我随你去,我这便随你去!” 哭声听着很伤心,但如意丝毫没动容。 她翻手拿出匕首,轻巧地递给他:“来吧。” 一个薄情寡义了二十年的男人,现在在这儿跟她唱什么情深大戏呢。 谁曾想雍王接过匕首,竟是毫不犹豫地刺向了自己的心口,动作之快,如意只来得及伸手去挡。 匕首刺破她的手背,血骤然落了下来。 雍王慌了,连忙伸手捂住她的伤口:“袭香,不要……” 一捂上去,他才发现她的血滚烫,烫得不像是梦。 他茫然地抬头。 如意一只手被他双手握着,却是居高临下地睨着他,高贵矜傲:“我不叫袭香。” 眼里的痴狂渐渐淡下,雍王却还是颤抖不止:“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像。难道是……如意吗?” 可是柳章图那老匹夫分明说过如意死了。 “王爷好像很在意这张脸。”她不答反问,“既然如此,当初何不将她从太师府抢过来,您后来是有这个能力的,不是吗?” 提起旧事,雍王眼里明明白白地流露出了痛苦。 他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跌坐在床边喃喃道:“我怎么抢?拿什么抢?她爱上了柳章图,愿意为他生儿育女,我这个负心汉又还能做什么。” 二十年了,他每每想起袭香挺着肚子对他说两人两不相欠的场景,都还觉得挖心剖肝一般。 是,是他对不起她在先,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她为什么不能再等他两年,为什么转头就怀了柳章图的孩子,要做柳府的正妻。 他真的很喜欢她,真的很喜欢。 泪流不止,雍王抬眼看向如意,眼里有恼恨,但更多的还是思念。 如意听不明白了:“柳如意是柳章图的女儿?” “不然呢?”雍王又哭又笑,“你难道觉得以他的心胸,会甘愿给我养孩子不成。” “那何氏为什么是大了肚子再过的门?” “他们两人暗通款曲在先,待到成亲自然就已经大了肚子。”雍王拳头捏紧,“我将袭香放在心上,是一心想她进门之后再行夫妻之礼的,但柳章图那个老匹夫,他不知廉耻先斩后奏,坏了袭香名声。” 如意沉默了。 柳如意真是柳章图的骨肉,她先前还想替柳太师的行为找个合理的解释,不曾想还真就是个弑杀亲女的畜生。 真是荒唐。 “何氏当真是死于痨病吗?”她问了一句。 雍王摇头:“怎么会呢,她一向康健,若有痨病,我定会去给她寻药。她死得突然,我一直想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他说着,跌跌撞撞起身,拉着如意出门,走到外头那间小祠堂里。 “我供奉她十年了,十年了,但她一次也没来我梦里。”伸出的手指颤抖得不像话,雍王哽咽抽泣,“她是一眼都不愿意再见我了。” 想起柳太师说的话,如意摇头:“也未必是她不愿意见你,可能是没办法见。” “此话何意?” “王爷若有闲暇,去何氏坟上一看便知。” “她的坟。”雍王委屈地原地踱步,“那老匹夫从未给我机会去吊唁,我不知在何处。” 如意大方地抽了一张地图给他:“只要王爷把贺家小娘子的名契文书给我,这东西便给王爷了。” 二十年了,愁肠还是难解,遗恨还是难消,能用一个无足轻重的侍妾换一个何氏的坟地所在,雍王甚至觉得自己赚了。 他脱下外裳给如意裹上,转头朝外喊:“来人!” 家奴很快拿来了贺汀兰的身契,如意笑着收下,乖巧行礼:“多谢王爷。” 想起先前太师府给大姑娘发了丧,雍王看着面前这个活生生的小姑娘,更是觉得心痛。但他还没来得及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