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次他都依旧觉得烦人。 “衙门里有新的案子,他们既然走了,你便去跟进。”他对周亭川道,“无事不要去坊间乱走。” 周亭川不服气:“明日就轮到我休沐了,有三日的公休。” “哦。”沈岐远点头,“放去月末,给你六日公休。” 周亭川又生气又动摇:“大人你怎能这般!” “换不换?” “……换。”声音多少有点咬牙切齿。 沈岐远点头,看向如意:“你自己雇车回去。” 如意倒也不生气,懒洋洋起身抻了抻腰:“大人的手段可真是稚嫩。” 管用就行。 他朝她优雅地颔首,然后带上周亭川,头也不回地离开临安衙门,往刑部司走。 朝阳渐起,临安的亭台楼阁都染上了一层光晕。 如意侧躺在会仙酒楼的客房里,刚休息两个时辰,房门就又被敲响了。 “姑娘。”药铺大夫擦了擦头上的汗,拱手道,“剪灯姑娘今日已经能下地了。” 如意饮茶漱口:“这不是好事么,你怎的一脸惶恐。” “可,可她被柳府的人带走了。” 笑意渐渐敛回,她抬眼:“那些人可有留下什么话?” “留了,说待姑娘有空,去他们府上喝一盏茶。” 都给她这个活人出了殡了,竟还用这么下作的手段让她回去? 如意扯了扯嘴角,长眼微阖:“知道了。” 徐厚德倒台,朝堂难免震荡,不少人会重择庇荫,而眼下独得圣宠的沈岐远便是最好的选择。 但,此人油盐不进,顽固不化,若是贸然讨好,恐怕会反被他送进宗正司大牢。 其他人都不知所措的时候,还是柳老太师先出了手。 一抬肩舆摇晃晃地进了太师府后院。 如意脚刚落地,就听得一声暴喝:“逆女,还不来跪下!” 上百块灵位整整齐齐地列在烛火高架之上,柳太师跪在最中间的蒲团里,背影像一座黑沉沉的山。 这样的气氛很难不吓着小姑娘,但不巧的是,如意这个小姑娘不吃这套。 她轻笑了一声,迈进去站得笔直:“太师老糊涂了,您唯一的嫡女都已经入了土,又哪来什么逆女。” 她这话从称呼到言辞都是大大的不敬,柳太师怒意高涨地转头,却在对上如意目光的时候顿了顿。 他印象中的女儿,怯懦,乖顺,总是用渴望认同的眼神望着他,他只要肯与她说话,哪怕是教训责骂,她也是开心的。 然而眼下面前这个人,眉冷眼寒,一脸揶揄嘲讽,仿佛透过他的皮囊将他肚子打的心思都看了个透,丝毫不再畏惧他。 柳太师皱了皱眉,将怒气暂时压了下来:“有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 这祠堂烟熏火燎的,如意有些不耐烦了:“柳太师有话不妨直言。” 忍了忍她这称呼,柳太师突然轻叹了一口气,黑白交杂的眉毛跟着柔和下来:“我昨夜梦见了你母亲。” 如意眼皮跳了跳:“哦?” “你母亲何氏,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与我相识于微末,感情甚笃。”他眼里有浓浓的怀念之情,“她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无论如何也要照顾好你,你是这世上她唯一的骨血。” “然后您就照顾到棺材里去了。”如意点头。 刚涌上来的煽情气氛被她一句话打了个稀碎,柳太师终于是沉了脸:“我缘何给你出殡,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高门大户,谁家女儿捧金奉银地去巴结男人,巴结也就算了,竟还反遭人抛弃,落下笑柄。” “若将你留在府里,二房三房那些姑娘岂能说到好人家,一辈子不就都毁了?为父又怎么给几个兄弟交代!” 说得挺有道理的,如意点头:“太师不愧是渊清玉絜的朝中重臣,大义凛然,无可指摘——既如此,那民女就不多叨扰了。” 她作势转身。 “站住!”柳太师怒道,“太师府养你十余年,你就是这么翻脸不认人的?” 提起这个,如意将头转了回来,长眼冷淡:“太师府养我?” “难道不是?你吃的穿的用的……” “那不都是我母亲的家产么。”她无甚耐心地打断这人的话,眼尾含讥,“不止我吃的穿的用的,连父亲您,包括这二房三房,全家上下,所有的花销,不都是我母亲的家产挣出来的么?” “你放肆!”柳太师一声怒喝,如雷震天。 他是当真生气了,脸色涨红,眼眸左右晃动:“谁与你说的这些碎嘴闲话,谁!” 如意没别的爱好,就爱看人气急败坏,这人越气,她反而越痛快,眼眸轻轻一提溜就答:“还能是谁啊,我乳娘呗。” 柳太师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他不安地四下看了看,轻声喃喃:“怎么可能呢,不可能。”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