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惊雷大雨。 这样的滂沱之雨在干燥少雨的顺天府并不多见,亦是今年入夏以来第一场大雨。天空乌云密布,有倾倒之险,闪电在云层的夹缝里时隐时现,并无好意地窥探着京城内的屋檐墙端。 雷声滚滚,接踵而至,震慑得人心慌意乱。 街上雨水肆意横流,除了无家可归的乞丐,京城内周遭民居市井都紧闭了大门窗户,并不见人影。 唯有一人一骑从崇文门大街往北穿过崇文门,又快马疾行冲入观音寺胡同最里的宅子,那宅子上挂着“舒宅”二字。 骑马之人披着蓑衣,下马敲门。 片刻,大门上的窗口开了,里面的掌家看了一眼,道:“何人?” “北镇抚司沈逐领命来见舒掌印。”沈逐的声音在雷雨声中有些含糊,可那掌殿太监还是听得清楚,连忙应了一声,让人开了大门,下了门槛,引马入内。 待拴马入风雨堂,挂起蓑衣,收拾了湿透的衣物。 掌家太监这才悄然凑到沈逐身边,低声道:“沈大人,老祖宗恭候您多时了。” 沈逐应了一声:“请掌家带路。” 第69章 大雨 舒梁的宅子门脸不大,可内里三进三出,十足十的深宅大院。 掌家领着沈逐在回廊间穿梭,走了许久,才推开内宅一扇大门,躬身道:“老祖宗在书斋内等您,请沈大人自行前往。” 沈逐亦不多话,握拳平揖后便抬步入内。 不算大的天井中有一雕刻着幼狮嬉戏的青铜大缸,密集的雨水从四周屋檐落下,倾倒入这天井大缸之中。 水早就满了,被瀑布一般的雨水;激得飞溅一地。 雨帘将这一侧和书斋分成了两个天地,沈逐从廊下走过去,绕过了雨帘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舒梁坐在窗前的老位置上翻看着一些奏疏。 三十多岁的他,比以往看起来更显憔悴几分。似乎是韩传军兵败开平的消息一传入京,他便苍老了,几乎是在一瞬间销声匿迹,低调地隐藏在了自己的私宅深处。 沈逐在堂下站了好一会儿,舒梁才察觉他的存在。 “沈逐啊……你来了。”他精神乏乏,唤了沈逐一声。 “我在,老祖宗。” 舒梁看堂下恭敬行礼的沈逐,忽然道:“你可记得当初第一次来咱家私宅之时,也是在这书斋中?” “记得。”沈逐道,“老祖宗那会儿还是司礼监提督太监,刚刚接手东厂。” “是。”舒梁笑了笑,“说咱家坏话的人不少,都道咱家是个冷血屠夫,阿谀奉承的下贱人。东厂那会儿的掌刑齐严也非咱家嫡系,东厂之人竟指挥不动。腹背受敌,十分狼狈。要不是你替咱家暗杀了齐严,咱家兴许走得也没有这般顺。” 沈逐躬身回道:“为老祖宗解忧,乃是沈逐的本分。更何况,沈逐的仕途、富贵全仰仗老祖宗,沈逐心里清楚。” 舒梁笑了起来,笑了好一阵子。 “仕途、富贵……”他笑道,“哎,再是泼天的富贵,也总有终结的一日。” “老祖宗指什么?” “韩传军是跟着陛下从谒陵之乱走过来的人,却狂妄自大带五万大军被赵渊六千人马杀得全军覆没。朝野上下的震撼不可谓不大,有些人的二心不可能不起。”舒梁道,“韩传军战败使宣府、开平、大同三地戍边之军气势受挫,于大端上下不可为损失不大。陛下已是国君,又怎么可能不从国事考虑?韩传军是咱家举荐给陛下的,可他这一遭下来,使得如今朝中议论纷纷,陛下脸面全无,更是迁怒于我,专信严大龙。” “老祖宗是陛下股肱心腹,又有从龙之功。陛下是圣明贤君,定会想清楚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