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游暖和河水融化,下游黄河还结着冰,黄河水涌过去便要翻堤成洪。这便是黄河凌汛之灾。稍有不慎,河水漫堤,今年宁夏镇的收成便没了,鞑靼人那边也会遭难。受了洪灾的年份,鞑靼人的劫掠会更频繁。因此宁夏镇会派专人炸冰,防止河道淤堵。” “每年都是如此吗?” “大部分光景,都要这般。”谢太初道,“为此,朝廷每年要向黄河沿线州府拨一大笔治灾银。” 在京城这个时节海棠花、梨花、桃花、迎春花都开了,公子哥们儿相邀踏青,觥筹交错,赏花品红,美不胜收。 而在宁夏,从张亮堡往北,顺着黄河还有十来个堡子,最远便是镇北关。这中间住着无数百姓,也有着无数屯田。 从这一刻开始,便是一场生死之间的拉锯战。 若是凌汛发生,一年生的指望从第一个春天便要落空。 “太苦了。”赵渊安静了很久说。 “是。”谢太初道,“民生皆苦,自古如是。” 赵渊苦笑一声:“之前你说时,我尚且不懂。如今再听这句话,只觉得愧疚之极。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我见识短浅,可笑可叹。” “殿下不是这样的人。”谢太初轻叹一声,将他被风吹起的风帽系紧,“若说起来,殿下何尝不是民生中一人呢?殿下经历的苦难和磋磨,难道不让人肝肠寸断,为之痛哭涕淋。以后不许再这般妄自菲薄。” “我想做些事,不止于自保。是不是不自量力,是不是可笑?” “不。”谢太初回他,“可敬,可叹。” 黄河水在身后奔腾。 心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然而似乎每一句要说出的话,都被压在了咆哮的巨浪中,无法开口。 一直走到堤坝的那头,即将离开张家堡的范围,河水终于寂静了下来。 “有些冷,回去吧?”谢太初说,“我在锅里用土豆炖了些腌肉,应该也煮得差不多了。回去我做莜面,下进去一并吃。” 赵渊垂首低声道:“好。” * 刚下大堤,便见阚玉凤和陶少川二人赶过来,两人便下马迎接。 “凤哥,少川。”赵渊唤道,“怎么了?” 阚玉凤急道:“宁夏镇来了人,要见您。” “什么人?” “叫廖逸心。” “是监军太监金吾身边的心腹。舒梁的干儿子之一。”谢太初道。 赵渊沉思:“是不是因为上次设计杀我没成,发现看守和鞑靼兵是我们所为?还是因为发现真人在宁夏了?” “不管因何,殿下此去都定会受到金吾刁难。”谢太初说,“我与殿下同——” “你不能去。”赵渊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之前救我杀了追兵,虽未对你张榜通缉,赵戟一定在私下找你。步将军大义,不曾上报你的踪迹。你更不可以显露人前,一则牵连步项明,二则定会被抓回京城,自身难保。” “金吾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殿下独自去,怕有去无回。” “让少川随殿下去吧。”阚玉凤道,“我在甘宁一带多少有些脸熟,认得我的将领挺多的。倒是少川,年轻面嫩,机灵懂事,适合跟着保护郡王爷。” 赵渊点头:“我觉得可以。陶少将可愿随我去。” 陶少川点了点头:“我去。” 众人再看谢太初,谢太初万般不愿地点了点头,勉强算是同意了这个办法。 * 村口有一黑色马车等候。 赵渊复又坐回轮椅,在陶少川推动下缓缓走过去。 来人见他,躬身作揖道:“参见庶人。” “金吾要见我?” 赵渊问来廖逸心。 “是。”廖逸心做宫廷内侍打扮,低眉顺目的应了一声,“金爷说您自从来了宁夏镇,便没有见过一面。想起来只觉得愧疚,差奴婢来,务必请庶人移驾金府。金爷在府上设宴恭候。” “公公客气了。公公贵姓?” “奴婢廖逸心,在金公公府上混个跑腿的差事。” “廖少监稍等片刻,容我收拾衣冠。” “这就不必了吧。”廖逸心恭敬回道,言语却无礼之极,“在宁夏,还没有谁敢让咱们金公公等着的。就算是庆王也不行。金公公拨冗见您,还请庶人与奴婢一起走。” 他抬手指向马车。 赵渊深吸一口气,对陶少川说:“走吧。” 三人上马车离开了张亮堡,远处隐匿处观望的谢太初和阚玉凤这才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