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奕半天才凝神,看清顾亦徐的脸。 眼神一点点恢复清明,当触及顾亦徐嘴角的一丝血迹,程奕身形蓦然顿住。 顷刻神色变幻莫测,表情震惊又无措。 他做了什么? …… 顾亦徐忍着疼,轻声问:“感觉好点了吗?” 好半天,情绪才平复几分。 但迟迟不敢言语。 最后,他低低叫了声:“亦徐。” 声音特别低沉,语速很慢—— “为什么,不反抗。” 程奕语气格外艰涩,“为什么不推开我?” 他身上有伤,而且都不轻,但凡顾亦徐挑个伤处,痛楚能让人迅速从半梦半醒间苏醒过来。 听到这句话,顾亦徐垂眸,眼泪快掉下来。 她不是为自己,而是替程奕难过。 顾亦徐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什么样的噩梦能够让向来神色自若、时刻冷静自处的程奕变成这样—— 如此的疯狂、绝望,压抑到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他从未如此脆弱…… 还有不由自主的战栗。 顾亦徐眼眸慢慢凝聚水雾,程奕只以为她被吓着了,神色僵硬一瞬,最终将人抱回座椅上,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甫一有松动的迹象,顾亦徐伤心更甚,克制不住回身深深搂住他,泪水掉落在他的肩头。 程奕一怔。 “……不怪我?” 她泣不成声,摇头说:“我不明白。” 顾亦徐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 答非所问。可程奕听见,心口竟柔软一片—— “我可以解释。”程奕道。 顾亦徐退开身子,不由平视看向他。 程奕替她擦泪,嘴角破损处很快凝结止血,红肿渗血的唇色在指控受到过怎样的摧残。 他眼神微暗,“十四那年,我曾经因为滑雪受过伤。” “脑震荡导致局部记忆缺失,遗失了整整两天记忆。从被抢救回来后,我意识到自己失忆,但没有人愿意告诉我,那两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着电影中途,程奕闭目假寐,却在不知不觉中睡过去。 “过往一直寄托于各种方法,希望能找回丢失的记忆,我找了很久,都没有半点效果。” “但就在刚刚,我做了一个梦。阴差阳错——” 他梦见了十四岁的场景。 那是他的梦境。 曾经最恐惧的囚禁之地。 程奕扯了下嘴角,“在我已经不需要的时候,那段记忆竟然回来了。” 讽刺意味如此清晰,顾亦徐欲言又止。 “或许。” 半晌,程奕低声道:“他造成的阴影,比我以为的要大得多。” 仅仅只是派的人出现在他面前,就已经给他造成如此大的困扰。 如果真的直面那个男人,自己又会是怎样? 程奕绝望地发现,内心深处的畏惧和仇恨同样强烈。即使过了四年,自己依然没有从生父阴影中逃离。不论他跑了多远,影子就照到他的脚下,只能不回头,拼命往前跑,若是回头看一眼,如同欧律狄克堕入深渊,永沉地底。 “你不愿意说,也叫我不要听。” 顾亦徐记得程奕说过的每一句话,“那是你的记忆,完整总比缺失好。” “我现在大概明白了。所以,”顾亦徐轻声道:“你不用再解释。” 无论是她还是程奕,都有各自不可言说的经历,那段黑暗岁月不是晦涩难言,耻腼于说出口,他们本无错,是彻彻底底的受害者,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不愿告诉对方,只不过不希望看到担忧的神情,让他重温一遍自己难受不堪的境遇。 相爱的两个人,高兴快乐的事一定要分享。 而辛秘的那一两件往事,可以隐藏。 程奕静默一瞬。目光下沉,落在受伤的手上。 顾亦徐心尖一颤。 那股后怕尚且萦绕在心口,挥之不去,被覆盖揉捏过的地方,还残留着余韵,泛起一阵酥麻。 羞怯,十分难为情。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