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已是乱了套。 宋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大宦官李勇忙着清点宋家资产,根本不在意宋家人的死活,而谢景明背着手立在大门口,对一切哀求声充耳不闻。 “谢景明,你站住!”宋孝纯不顾官兵的拳打脚踢,声嘶力竭喊道,“倩奴埋在哪儿了?” 谢景明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宋孝纯呜呜咽咽的,不知是在哭自己,还是在哭杜倩奴。 “知道又有什么用?”谢景明望着那尊汉白玉大石狮子,“只怕她最不想见的就是你。” “若不是你用计暗算我,我和她也不会阴阳相隔!” 谢景明淡淡瞥他一眼,“赶你出相府的人不是我,耐不住贫穷的人不是我,躲在人群后头,眼睁睁看着她被你家奴仆拳打脚踢,却只言不发的人也不是我。” 宋孝纯嘴唇开始哆嗦,“若没有王梦成那一千金,古董铺就不会暴露,父亲就不会被官家问罪,我还有机会把她弄进府里。” 谢景明失笑,“若没有那一千金,你拿什么还债?你爹可是不愿给你添这个窟窿。” 李勇在旁冷声冷气地说:“怎么还?必然是卖了那个名妓还债!” “胡说!你个宦……你如何懂男女之情?” 李勇讥笑道:“你既然想到用卖她还债这个借口搪塞你爹,难道真没动过这个心思?” “没有,我没有。”宋孝纯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脸色愈发苍白,似乎某个深藏心底的,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念头,突然暴露在阳光下。 李勇深恨这群人没把官家放在眼里,愈发不依不饶起来。 “稀奇!搜刮民脂民膏的脏钱,走私盐铁的黑钱,你花起来竟如此理直气壮?你宋家弄权贪墨,你不仅不知悔改,反倒怨恨查案的差人。由此可见宋家家风真是污龊不堪,烂到根儿了。宋公子今天这话,我必要原封不动禀告官家。” 完了,他又给老父亲惹麻烦了!宋孝纯脑子轰的一响,双膝一软,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地上可真凉啊,刺得膝盖有如针扎,那天倩奴躺在雪地里,又是什么感觉呢? 一双黑色皂靴停在他面前,头顶传来谢景明毫无起伏的声音,“义冢。” 是了,她没有亲人,只能葬在义冢。 可惜宋家被抄,他不被砍头,也会被流放千里,恐怕没机会去拜祭她。 宋孝纯痴痴呆呆地想着,忽听一阵轰轰的车轮声,太子的车驾已是急急而至。 太子肯定求得官家的恩旨了!宋孝纯眼神一亮,忙从地上爬起来,若能逃过此劫,他一定好好听父亲的话,再不给宋家惹祸。 谢景明和李勇互相对视一眼,不疾不徐踱到马车前,恰好谢元祐从车上跳下来。 “我来送送老相国,他毕竟做过我的老师。”谢元祐身穿绛纱袍太子衮服,头戴十八梁远游冠,太子的气派拿了个十足十。 李勇看着谢景明。 谢景明略一点头,让开道路。 因是太子殿下亲临,看守宋伋的官兵也不敢使劲拦着。 “相国!”谢元祐几乎是一路小跑跑到宋伋轿前,小声道,“可有法子救你?” 宋伋摇头,“无解,太子不可替我求情,以后在官家面前务必谨小慎微,收起所有的小心思,你是嫡长子,只要不犯谋反大罪,官家没有理由废黜你。” 在他面前,谢元祐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惶恐,他的人接二连三折在十七叔手里,眼瞅着老相国也倒台了,现在他真是不知所措了。 宋伋贴近他耳边,声音极低极低,“先帝薨逝前,曾想让李妃殉葬。” 谢元祐一愣,“我知道啊,后来她突然查出有身孕,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那个遗腹子就是十七叔,唉,瞧人家这运气!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