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谢识衣静静抬起头来的一刻,言卿恍惚了很久。 谢识衣手里握了把木剑,墨发垂腰,若芝兰玉树。忘情宗外门弟子的衣衫就是简单的白和蓝,素静典雅,完全不同于鲛纱魄丝的华贵冰冷,让谢识衣整个人也如同从神坛走下,变得不那么遥远。 他抬眸的一瞬间,好像刹那岁月流转,回到两百年前,一切争吵、一切生离、一切死别都未发生时。 言卿笑起来,声音很轻喊了声:“谢识衣。” 十方城对言卿的描述总是离不开阴晴不定和喜怒无常,说他性格古怪、爱好残酷,喜欢手敲头骨听声响。 实际上,言卿并不喜欢头骨,也不喜欢那种声音。 只是当时初入魔域,一个人坐在万鬼窟的尸骸上不敢合眼时,用手指敲过白骨,发现那声音轻轻响,竟然像极了十五岁那年屋檐下的铃铛。 于是无数个不眠的夜晚里。 言卿就赤足坐在白骨山上,任由指间染血的红线长长曳到毒蛇横生的旷野。 红衣翻卷,墨发披散。苍白的食指一下一下敲击白骨,垂下眼睫,一声一声,听至天明。 第26章 浮台(二) 宗门专门为他们准备了云舟。 初入宗的弟子们年岁都不大,第一次下山,兴高采烈,缠着衡白问东问西。 “长老长老,魔种都长什么样子啊?” “长老长老,我们这次要去多少天啊?” 衡白白眼又翻到天上,没好气:“魔种长什么样你们自己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要去几天不全看你们多久完成任务?问我干什么?” 衡白对这群小兔崽子一点耐心都没有,一个一个把他们拎上飞船。 他堂堂大乘修士,不就是年纪小了点吗!宗主居然说他性子躁,把他丢来这劳什子学堂磨砺一年!真是耽误他时间! 衡白不屑道:“就一个凡人魔种,你们要是这都搞不定,可以直接从九千九百阶上跳下去了。” 弟子恹恹道:“哦。” 衡白赶着回去,结果一转身,肩膀就被人虚虚搭上了。 有人用熟悉的吊儿郎当的调子问他道:“衡白长老,我们这次有没有带队的师兄师姐啊?” 衡白青筋跳动,他现在听到言卿的声音就来气,怒道:“区区一个凡人魔种,还需要带队?我看你脑子……”他喉咙里那句“脑子被驴踢了吧”硬生生噎了回去,抬头的瞬间,活像一只被捏住脖子的鸡,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言卿唇噙笑意,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衡白长老,衡白长老……” 衡白长老根本就看不到他,只是惊悚地看着言卿旁边的人。 谢识衣在看手里的木剑,他垂眸时黑而长的睫毛覆盖下,将眼神遮住。明明是简单素雅的忘情弟子衣衫,可在谢识衣身上似乎就自带一种清冷出尘的感觉来,像晨雾、像朝露、又像疏离遥远的风。 衡白觉得自己舌头打结,话都说不清楚了,晴天霹雳:“谢谢谢谢,谢师兄……” 谢识衣已经很久没用过木剑,他拿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习惯,手指微动,便将木剑直接粉碎,白色的碎屑自指间簌簌落下。听到衡白的声音,谢识衣抬头,漆黑的眼眸纯粹寒冷,视线遥望过来。 “……” 衡白只觉得腿软,在他噗通一声就要跪下去时。是言卿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理智,懒洋洋道:“衡白长老,云舟什么时候出发啊。”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