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入目之态出现在他面前,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掐断兄长的脖子? 可万一他们不在小院,偌大王府,他如何不惊动府卫搜寻? 静夜无声,听荷苑院门虚掩,空无一人,灯影疏淡。 因下过一场大雨,不难看出地上有木轮椅碾压过的泥印,直通敞开的卧房大门。 无形寒气自虚无缥缈处涌来,教他毛骨悚然,心跳骤停。 ······ 凝神屏息,宋思锐挪步谨慎而入。 步伐前所未有的沉重。 外间孤灯未灭,房中诸物全是他悉心挑选过的,结实耐用,简洁大气,此刻在弱光渲染下凝着半明半昧的森然。 绕过镂空雕花黄杨木屏风,里卧黑沉沉的,呼吸声频密。 宋思锐全神戒备,眼睛适应黑暗后,惊觉地板上东歪西倒了十一人! 方桌下,一灰紫袍服的男子趴在一灰衣男仆身上,从背影能辨认出,是兄长宋思勉。 床的首尾两端分别倒下世子院的三名侍婢、一名老妇人、一年轻小厮和听荷苑的四个丫头。 林昀熹身穿素月白绸衣,长发披散,双目紧闭,呈“大”字型斜斜卧于床榻,右小腿垂到地板,睡姿散漫。 宋思锐既为眼前一幕惊忧惶惑,又隐隐安下了心。 瞧这状况,兄长似乎没来得及为非作歹…… 但这帮人为何瘫在地上呼呼大睡?昀熹可曾受伤? 宋思锐顾不得别的,抢上前伸手试探林昀熹鼻息,并触摸她的脉搏。 未料刚碰到她的袖口,左侧突如其来一股劲风! 有人猛踹他! 他下意识抬臂一挡,冷不防林昀熹右手握拳,迎面直挥向他,如有开山破石之势。 他惊愕之际,双足轻点,后跃两尺,勉为其难避过这凌厉一击。 ——这坏蛋昀熹居然装睡揍他?瞧这股狠劲,功力起码恢复七八成了…… 他心下狂喜,不料她给了他一脚一拳,再度呈现出四仰八叉的昏睡状。 “……” 宋思锐以手扶额,不知该流露哪种表情。 好吧……这一屋子人因何而倒的真相,算是揭晓了。 定是她于睡梦中对前来拉扯之人拳脚相加,普通仆役又岂能抵挡得住?一招即倒,连呼喊都来不及。 外加房内昏暗,东一人西一人,余人进屋仓皇未细辨,全部着了她的道儿。 即便宋思勉往日有一定武学根基,截去双腿后,身体大不如前,比起旁人好不到哪里去。 宋思锐啼笑皆非,俯身抱起兄长,只觉其身量瘦削,弱不胜衣。 兼之膝下部分全无,整个人轻飘飘堪比姑娘家。 堆叠多年的怨气,争风吃醋的火气,随着将其放回木轮椅的刹那渐渐散了。 当年,母妃傅氏深获父王宠爱,身为幼子的宋思锐亦得到最大眷顾,不光凡事有父王撑腰壮胆,更获恩师靖国公处处提携。 相反,明明是前王妃谢氏嫡出的宋思勉,一生下来就没了母亲,两岁痛失胞弟,空有长子之名,活得谨小慎微。 当朝谢、霍、饶、林四大家族中,谢家最是稳固,眼看宋思勉的世子之位旁落,必然出手干预。 那时宋思勉不过是个大孩子,又能险恶到哪里? 如今,宋思锐为护昀熹,大事小事不相让。 在世人心中,他这游历在外十年的王府公子,才是横刀夺爱者,妥妥的奸狡之徒,欺压残疾长兄的小人。 今日“安睡散”这一出,想来是宋思勉收到风声,认定自家弟弟以“赐婚”来谋取他思慕已久的意中人,激怒下罔顾良心道义而为之。 宋思锐恨得直咬牙,但仍能理解他的苦处。 正自为处理这一堆晕倒仆役而发愁,院外人声渐近,女子绵嗓轻唤:“请问……世子爷可在听荷苑?” 宋思锐听出巧媛寻来,干脆推着木轮椅,缓步行至庭院。 廊下微晃的灯笼映照出宋思勉昏迷未醒的苍白容颜,也清晰勾勒巧媛及小丫鬟的震惊面容。 “世子……世子他怎么了?” 宋思锐以指摁唇,作噤声状:“无碍,兄长他喝了点酒,外出散心时睡着了,被我就近送到此处避风。” 巧媛狐疑:“请恕巧媛多言,三公子随王爷赴奔龙山夏苗,何以……?”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