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知杜誉。不得不说,她对杜誉,就是有种对旁人没有的、出乎本能的信任。 她已换了女子的发式,垂头的瞬间,一缕散发从耳际滑下来,飘飘荡荡,添了一种说不清楚的风情。明明是因为心虚,此刻看来,却莫名有种羞怯的意味。 落在叶湍眼里,好像那绺柔柔软软的头发飘进了他心里,在他心上挠来挠去。 叶湍看着她,好半天才是一笑:“你愿意禀报谁,便禀报谁吧。只是我提醒你一句,董元祥这案子照说应当由刑部审的,那位杜大人到现下仍不肯移案,未尝不是顾虑他手下有一位王尚书的千金。” 见她猛然抬起头来,目露微讶之态,唇边笑意像湖水波纹一般荡开:“我一个断了腿的大理寺罪囚,天下安不安宁,与我无半分关系。只是你愿意听,我便多推演些也无妨,只要你高兴。” 目下,在这窄小的一方囚室里,我不关心天下人,我只在乎你。 —————— 杜誉从李尚书衙房回来,见廊下侧身立着一人,身材宽阔,气势英武。虽穿着一身宽大官服,但仍能看得出来腰背笔挺,一看便是行伍多年。 杜誉走到他身后,躬身行了一礼:“下官参见王尚书。” 王庭用回身望望杜誉:“杜大人不必多礼。” 两人寒暄了几句,杜誉道:“王尚书不如屋内说话。”欲引着他进衙房。 王尚书却道:“今日天气好,只几句话,不必屋内说了。就站在这,你我吹吹风,还能清醒些。” 杜誉垂目,应声“是”。 王庭用侧目觑觑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看着并不怎么不可一世,但骨子里有一股扭不断的拧劲,赤忱刚直,为官三载多了,尽管场面话会说了一些,可内里的油滑却一点也学不会。 不会无事,趁我王庭用还有些时间,我还能教教你。 他捻捻短须,眺望远处的苍苍青天,沉沉开了口:“我今日来,是和你聊聊小女的婚事的。” 杜誉微微一愕,从容抬目:“王姑娘婚事,下官一介外男,不当多言。” 王庭用一抖袍袖:“你小子少跟我装蒜!我来,就是来和你定下亲事的。” 杜誉自他先一句话起已经有所预料,平静道:“下官已有妻室,不能再娶。” 王庭用道:“本官已经知道,你妻子已殁,不必再找这些托辞。” 杜誉道:“大人见谅,下官发过誓……” “这些话我已听过一遍……”王庭用不等他说完就打断:“我今日来,不是和你商量的。听闻你这两日和一位马氏走得很近,那马氏看着,仿佛与已故的康平公主有些相似……” 言尽于此,王庭用不再多说。留下呆立的杜誉,拂袖而去。 ————————— 花朝仔细思量叶湍最后的话,没有再敲击锁链。杜誉是个聪明人,叶湍能看透的,他未必不能看透。 当晚睡下时她仍在琢磨此事。叶湍见她神思不属,一摞书堆在脚边,翻也未翻,敲敲牢门:“你那些书,自个也不看,能不能借我一本?” 花朝顺手丢给他一本《尘世缘》,讲的是两个神仙因有私情被玉帝贬下凡历劫、要做一世怨侣的故事。那仙君被贬在一西域之国当王子,仙子则是中原的公主。两国交战,二人虽意外中情根深种,却敌不过相爱相杀的命运。 叶湍翻了两页。他那么个目空一切的人,竟然一下子沉浸其中,看得津津有味起来。 花朝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但因为心里有事,睡得十分浅。睡到半夜,忽然听到外面一声大嚎:“走水啦……走水啦……” 走水?这几日怎么总走水?莫非是董元祥入她梦来了?可问题是……人不是她杀的啊?这是……魂魄迷了路? 她混沌中初初醒来,脑中仍是一片空茫。忽听隔壁传来几声急促的敲门声,转目看去,见叶湍已是伏在门边,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快醒醒,醒醒,走水了,咱们得想办法逃出去!”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