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在努力消除这样的想法,在努力让我自己变得自信。”许蜜语带着鼻音,一五一十地回答。 纪封的嘴角慢慢地翘起来,翘上去,翘得高高的。他脸上漾开肉眼可见的开心。 他们互相望着彼此。他们从来没有这么开诚布公地聊过天。 在这样一个让他本来失眠的雨夜里,他们听着雨声喝着酒,也打开了彼此的心扉。 纪封觉得这一刻是他人生中少有的幸福时刻。 他快收不住了。可许蜜语还在努力克制。 她转移他的注意力问:“你知道一百件事的下一件是什么吗?” 纪封看着她回答得心不在焉:“是什么?” 许蜜语告诉他:“是一起讲一件自己小时候的事。”她和纪封撞撞杯,喝口酒,然后说,“那我先讲吧。” 纪封支着手肘,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听她说。 “我给你讲讲我的娘家有多可笑吧。”许蜜语尽量轻松地笑着说,“小时候因为许蜜宝嚷嚷想要野营,我们全家就在周末一起出去野营了一次。野营的时候他们总让我干这干那,我嫌烦,就跑到林子里躲着,结果就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家人都不见了,就只留了下一地的垃圾。原来他们已经回家去了。多可笑,我的家人们,回家的时候谁也没发现少了我。 “后来我自己走了一夜走回到家,我一路走一路害怕得直哭,终于在天亮的时候走到了家。结果你猜怎么着?”许蜜笑着告诉纪封,“我走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焦秀梅早起,她还以为我也是早起,并且打算往外偷溜不想给家人倒尿桶。你说多可笑啊,一整夜,家里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少了我。” 许蜜语笑得眼泪掉下来,她一把抹掉,“那时候我就想,是不是我自己不够好,才得不到家人的关注和爱?我就努力干活,努力听话,努力笑,努力逢迎每个人,希望得到关注和喜欢。我也是从那时开始,丢掉了自我和自信,活成了一个只想取悦别人的人。纪封,”许蜜语用水洗过似的眼睛看着纪封,一字一句告诉他说,“是你在我三十岁的时候帮我找回了我自己。谢谢你,纪封!”她说完这句话,一边笑着一边又掉下眼泪来。 纪封再也忍不住,一把把她拉进怀里,拍着她的背细细安抚她。 他也给她讲自己小时候的事。 “这件事,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连我母亲都不知道,我为什么总是会在这种雨夜里失眠。” 他喁喁细述着,告诉许蜜语烙印在自己童年时的一块伤,一块从不曾掀开给别人看的伤。 “八岁那年,我记得那时候一连一个月都是这种秋雨天。在那一年雨下得没完没了的时候,我比同龄其他孩子更早知道了什么叫出轨。我从我母亲变得歇斯底里的坏脾气里,从她一通通打过去先是恳求我父亲回家然后马上变成咒骂的电话里,知道我父亲出轨了。” 许蜜语在纪封怀里一僵。 他也有这样的隐痛。她反手开始轻拍他的背。 “后来有一天,就是像现在这样的一个雨天,在雨下得湿冷黏腻的夜里,我母亲把我从被窝里拖出来,带着我去了我父亲和他情人的家门口,逼着我上前去敲门,逼着我去求我父亲看在我的份上,跟我们一起回家。” 许蜜语听得浑身颤抖。她以为只有自己是家庭的不幸品,可纪封母亲对八岁的他所做的事,和自己父母没有分别,他们都在伤害自己的孩子。 她从纪封的怀里退出来,看着他的眼睛,看到他眼底的疼痛。 她抬手抚上他的脸,想给予他慰藉。 “我不想去找那样的父亲,还是去他情人的家里找。可是我的母亲告诉我,如果我不去找,我就不能回家,不能睡觉。于是我和我母亲对峙在雨夜里,整晚都没睡。那一晚的雨就像现在这样,滴滴答答个不停,那个声音对我来说到现在都像个魔咒似的。那一晚雨水黏腻湿冷的感觉,直接刻在我骨子里了,让我从此以后但凡是到了这种阴雨绵绵的季节,都会失眠睡不着。” 许蜜语看着纪封。她已经明白,他的失眠不是他的矫情也不是他的富贵病,那是他小时候他失责的父母烙印在他精神和心里的重重伤痛。 她轻抚他的脸颊,安慰他。 “别担心我,我现在很好。”纪封看着许蜜语为她心痛的眼神,反过来安慰她,“你以前总说我敲醒了你,把你从原生家庭里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