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忽然呜咽起来。 幽幽之声,如泣笛,萦绕着重明宫墙。 铁慈没有听这些哭泣,她此刻什么都听不见。 她在父皇身侧,缓缓坐了下来。 直到此刻,她才能安安静静地,看一眼父皇。 她看了很久,连那些丑恶的疱疣都仔细看了。 最后,她伸手,将父皇的发冠扶正,乱发理齐,衣领整好,又用袖口,将父皇脸上的血用自己的袖子擦干净。 往事纷然如昨。 属于他的每一道风景流过。 有将小小的她背在背上骑大马,洒落御花园无数笑声的他。 有把她放在膝上,把着她的手,亲自教她写字的他。 有皇储册立大典上,看着一板一眼行礼的小小孩子,眼含歉意,轻轻抚上她头顶的他。 有在被太后欺辱之后,在她面前强颜欢笑,还在逗乐哄她的他。 有拿着小棍子指点美男江山,追在她身后要她选一个的他。 有因为那些退婚书气得脸色铁青,却还和她说我崽是最好的他。 有总爱逛她瑞祥殿,偷撸她猫的他。 有破例出宫,亲自来接她的他。 有将她放在膝头让她安睡的他。 有在枫园第一次痛快玩乐,笑得像个孩子的他。 有站在风雪殿前,指着她身后千里江山壁雕,微笑着对她说最后一句话的他。 那句话,当时她没听清,如今却忽然清晰响在耳侧。 如果她知道那是此生父皇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她知道那就是父皇和她的最后一面。 如果她知道那就是父皇此生的最后笑容。 她一定会追出去,追进重明宫,便是死,也不会让今日重明宫鲜血尽染,让自己一夜之间失去所有最爱的人,让人间遗恨绵绵不绝,从此写满冷殿孤灯。 要怎么追蹑啊,这在往高峰狂奔路上戛然而止,一路倒退即将滑入深渊的人生。 她抬手,轻轻合上了铁俨大睁的双眼。 弯身,将脸贴在了父皇的胸膛。 就像在十二岁之前,她在疲倦苦痛之时,最爱对父皇做的那样。 可是现在,再不会有人将她揽住,抬起手,轻轻拍她的背哄她了。 可是现在,脸下的胸膛,没有了温度,也没有了熟悉的心跳。 这一生,她都不会感受到了。 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只为炼那帝王君心似铁,不配这人间灼热温暖,一旦得到,转瞬失去。 她忽然往前一倾,整个人趴在了铁俨的身上。 身后,丹霜的喊声撕心裂肺,“殿下!” 大片大片的血从铁慈嘴里喷出,顺着铁俨衣襟往下流,她趴跪在自己的血泊里,额头死死抵着父皇衣襟上的盘扣,双臂颤抖,无法起身。 所有人都只能看见她耸起的微微颤抖的清瘦双肩,和两人身体间隙间,不断滴落的令人惊心的血。 脚步声响,赤雪简奚等人也互相搀扶着冲进来,赤雪一把推开扶着她的简奚,大喊:“传太医!传太医!” “封锁重明宫!” 受惊的内阁中人这才反应过来,下令的下令,冲上台阶的冲上台阶。 却在此时,光影一闪。 就像忽然吹来了一阵风,将雪片刮得横飞,现出一道狭窄空隙,空隙里冷光一闪而过。 下一瞬冷光抵达铁慈后心! 惊呼声起! 铁慈还趴在原地。 离得最近的丹霜,一眼之下瞳孔放大。 她知道这样的速度,她连扑过去挡都来不及,更不要说出手。 下一刻,风声卷过,铁慈忽然消失不见。 她消失的瞬间,那点冷光似乎顿了一顿,随即再次呼啸而出。 丹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