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午这帮姑娘干什么呢?当然是收割麦田四周边缘的小麦,好方便到时候掠子大展神威呀。 杜小弟一开始还拘束,后来割起麦子就有模有样了。等到红太阳变成金太阳,开始夏天的味道时,他都已经围着田埂割了一排麦子。 跟他们一块儿下田劳动的农场职工瞧见了都竖大拇指,夸奖道:“哎呀,不错不错,你哥哥是个能娃娃,你也是哦。” 杜小弟受宠若惊,支支吾吾道:“我一定好好学习!” 他话音刚落下,前面就传出嘈杂的声音。一队人压着一个人,嘴里吆喝着什么。 大家已经顾不上仔细辨认吆喝的话语,因为他们已经认出被押着的对象是农场子弟中学的孔老师。 天哪!孔老师怎么会变成这样了?怎么能给她剃阴阳头呢?她犯了什么错误? 孔老师跟知青们熟识,还是正月里的事。农场安排知青们集体学习,孔老师就现身说法,把自己的亲身经历向大家阐述人生道路应该由自己选择的道理。 她出身也不好,她家里是开药铺的。50年代宁甘农场建立,她报名参加支宁。但是因为家庭成分不好,被刷了下来。她不服气,就自己坐着火车,冒着被查是盲流的风险,跑到了宁甘农场来。 当时百废待兴,各个地方都缺人。她有文化,政府原先是想让她去机关的。但她本人是师范大学毕业的,喜欢教书,所以就进了中学。 又因为她在教学上兢兢业业,表现出色,组织主动找她谈话,后面她又入了党。 正是她,告诉大家,起码在宁甘农场,大家才不管你是从什么家庭里头出来的,大家只看你是怎样做事的。 杜忠江脸色惨白,失魂落魄地看着被推着跌跌撞撞往前走的孔老师。 他曾经以孔老师为目标,想要像她一样在政治上在事业上都追求进步。现在她的目标成了罪人,就像是三.反五.反中的犯罪分子一样,被游.街了。 那些趾高气扬的面孔,正煞有介事地宣布什么?他听不到,他也不想听。那些陈词滥调,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他已经太了解是怎么回事了。 田蓝在心中叹了口气,哪里都不是世外桃源啊。即便在军垦农场,在麦收这样忙碌的季节,依然会有这种事发生。 旁边干活的职工皱起了眉头,抱怨了一句:“干嘛呢?都忙死了,一个个不干活,闹腾啥?” 立刻有位神气活现的中学生跳到了他面前,噼里啪啦开始批判:“你什么意思?你是想包庇反.动学术权威吗?” 田蓝想要扶额,感觉这家伙依葫芦画瓢都画不到准线上。 一普通的中学老师,你还权威,那你这权威的界限也未免太宽泛了些。你把人称之为修.正主义分子,都比这顶帽子听上去像样。 那农场职工可没打算惯着这位小爷,直接劈头盖脸骂回头:“不干活你还有理了?你们学校的田都收了吗?这么大的人了,看看这些能娃娃。人家都是从大城市来的哩,哪个不下地?哪个不干活?惯的你们哦!” 刚刚开始进入角色的中学生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挨怼,一时间居然有些懵。 就在这个时候,朱团长不知怎的到了田头,他皱着眉头看那游.行队伍里头的领头人,问了同样的话:“你们学校的麦子收了?还不趁着天好,赶紧回去收麦子!” 那带头人嘴巴张了张,喊了一句:“爸,那个……” “那个啥?”朱团长不耐烦道,“赶紧给我下地干活。这么大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奶娃娃呢。不干活,不种粮食,你吃啥喝啥?忙了一年,这关键时候你要给老子掉链子,老子抽死你!” 带头的中学生被骂的狗血淋头,都不知所措了。 其他人也不敢吱声。因为这个阶段还不流行儿子造老子的反,参与运动的人更多的是吃父辈的政.治红利来明确自己的地位。 现在他爹不耐烦了,一心只想搞夏收夏播种,做儿子的自然不敢吱声,只能草草的带着队伍离去。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