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哈腰。他发现路边探头探脑,意欲不轨的人总是望着他身后,然后缩了脖子,灰溜溜地逃跑。 有人在跟随他,他知道。 他目不斜视,也不回头。夕阳西下,商铺小贩们匆匆忙忙地收摊,人影散乱,穿梭如幻影。人们看向他,又神神秘秘地看向他的背后。越靠近宫城,越僻静。通往宫城的最后一段路,他下了马,慢慢地走。晚霞正好,浓烈如火焰,青石砖上头像铺上了一席彩绢。他感受到一道炽热的目光,紧随着他的身后。 他回了头,淡漠的目光投向人来人往的街心。 “苏如晦。”他喊了声。 没有人出现,夕阳下的人间,有一种即将沉睡的安静。 他掉回头,继续走。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一叠叠,急促如小鼓。他再次回首,街心空荡荡,依然没有人,却多了一篮花。一篮子灿烂的嫣红,在这寂静的街头,显出一种无声的热闹。 他立在原地,看了那篮花半晌,走过去,提起那小篮子。 今天是海棠。 “无聊。”他说。 半个月后,大榜即将在午时张贴于钦天司门外。三月天,时晴时雨。今儿的天穹阴森森的,像要掉下来似的。眼看着要下雨,苏如晦没兴趣去挤人堆,自有人会把消息送到他跟前。况且,他必然是榜首无疑。苏如晦去了武备寺,第一批改良火铳已经制作完成,子窠里调入灵石粉末,无论是射程、射速,还是破坏力,皆有极大提升。 他在武备寺检查火铳,写下尚待改良的地方。临近饭点,工匠都去抢饭吃了,匠作处只他一人。锻造炉火焰熊熊,映得他的脸红赤赤的。他热得受不了,写下最后一个字,打算出门透透气。绕过锻造炉,忽然听见锻造间有絮絮人语。 “太好了,真想不到他桑持玉有此等把柄!”是武备寺少卿高旻的声音,“有了这桑氏家谱,本官定要将桑持玉这来历不明的野种身份公之于众。”说罢,他又不放心,急急问道:“桑持玉并非桑氏子,你们有几分把握?” 苏如晦暗暗一惊,不自觉停下了脚步,屏住呼吸。 底下一人道:“阿爹,您忘了?咱们世家家谱用罗纹纸,纸上以秘法染印家徽暗纹,每家每门的法子都不一样,极难伪造。这桑氏家谱底本是真真儿的,是孩儿遍寻桑氏老仆,最后得一守陵老翁指点,在桑家陵寝里找到的!桑氏一族在桑持玉三岁时灭族,世家子甫一呱呱坠地,名字必定要登上家谱。何以这家谱上竟无桑持玉的名姓?他这身份定然有假。为桑持玉伪造身份的人烧尽了桑氏族谱,却独独遗漏了这随桑家陪葬进棺材的一本。定是老天有眼,要我们为哥哥复仇。” 高旻仍是不放心,道:“桑持玉是大掌宗的亲传弟子,他桑氏子的身份也是大掌宗亲口认定,桑持玉假扮桑氏子定然和大掌宗脱不了干系,我们如何能斗过大掌宗?” 底下另一人道:“我有法子!阿爹,我已誊抄好上百抄本,只要散入坊间,待造足声势再公布底本,届时就算是大掌宗也无回天之力,桑持玉必然声名扫地,滚回他的黔首窝去。没了世家子这一层身份,又树一大堆敌,到时候就算我们不向他寻仇,只怕他也活不了多长时日。” 高旻欣喜道:“好主意!” “如此,孩儿便去交代底下人把抄本散出去。” “好好好!事不宜迟,快去!” 苏如晦藏在博物架后头,看见高家两兄弟的其中一人将一本簿子揣进怀里,二人一同急匆匆出门。苏如晦等高旻离去,追那两兄弟而去。雷声隆隆,恍有滚滚车轮碾在天边,也碾在苏如晦心头。白蛇般的电光生发在天幕,天幕仿佛被撕开一个口子。 苏如晦在武备寺背后的巷子里叫停了那两兄弟,高家两兄弟认得苏如晦,却不知道苏如晦为何在此处。二人面面相觑,作揖道:“苏公子有何贵干?” “高二兄弟,你怀里藏的什么?”苏如晦似笑非笑,“让兄弟我看看可好?” “只不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