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念头初起,心中便有另一个念头近乎凶狠地扑出——就忘了前世吗?王氏也是凶手,是她亲手卖了你,她是凶手!你竟指望一个凶手来救你? 然而任它如何咆哮,那一抹源于血脉的奢念,到底还是以无可阻挡之势在柳渔心中植了根,与那个悲愤咆哮嘶吼着的她纠缠扭绞到了一处,相杀相缠、密不可分。 柳渔在神魂巨震中将头转向院门方向,隔着一壁土墙,她其实什么也看不到,然而那目光仿佛穿越过虚空,望到了另一世的母女二人。 被捆缚在身后的手不知何时已攥成了拳,指尖颤抖着,不,是她整个人都微不可见的震颤着!柳渔终于知道,两世里,她都渴望一个真相,而就在今天,就是现在,这个真相终将在她面前揭晓了罢。 重来一回,她要清醒的看着,看看身体里和她流淌着一样血液的王氏,到底会做怎样的抉择,如何做下抉择。 ~ 一样心头狂跳的还有守在院里的伍氏,她原是在这里候着她大哥来接应的,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自家大哥来了,结果是本应往宝峰寺去了的王氏忽然折返,悠哉坐在条凳上发着美梦的伍氏被吓得整个人都弹跳了起来。 她下意识望向院门方向,而后求助般看向柳大郎和柳康笙。 柳大郎脊背也是一瞬间打直,整个人都绷紧了起来。 他打从起了卖掉柳渔的念头后从没怕过王氏,因为他清楚,一切都会有柳康笙在前边替他顶着,只要他爹疼他,王氏这个继母就不足为惧。甚至他和伍氏可以从这件事里把首尾撇得干干净净。 可眼下是被王氏堵了现场,他再不怵王氏这个继母,此时心里也生出怯意来了,但凡王氏闹将起来,他们夫妻二人往后在柳家村就再无名声可言。 柳大郎坏那是把坏水憋在心肝里的,在外边的脸面光鲜还是很在意,这一点与柳康笙如出一辙。 夫妻俩双双望向柳康笙。 柳康笙脸色难看之极,他原本谋算得好,只要瞒过这一天,等王氏和另两房回来,问起柳渔,他只需说柳渔去了镇上就不见回来,连夜去找了也没找见。 掠卖人口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年年都能听到那么一两桩,就柳渔那长相,只往拍花子上推就了事,满村里无人不知柳渔近来每天往镇上跑,就是外边说道起来,也是她柳渔自己不检点沾惹来的祸事。 而王氏和二房三房,哪怕他们怀疑,可只要没证据,那就是疑一辈子也没用。 他把什么都算计得好,偏偏王氏在这关头回来了,且王氏回来了,那三儿和三儿媳呢?是不是也一同回来了。 柳康笙头大如斗! 他把旱烟杆在手中紧紧攥住,极低声问长子:“伍金什么时候到?” 伍金真是伍氏兄长。 柳大郎腿肚子有些颤,道:“说好是日中就到的。” 柳康笙把视线往柳大郎夫妻住的东屋看了看,只一眼,柳大郎心就是一抖,连连摇头。 柳渔绑在他屋里,这要是事发,他的名声就彻底臭了。 父卖女可以,父母安在,他一个当继兄的卖继妹,那可说破天也说不过去。 柳康笙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处,外边王氏还把门拍得哐哐响,他心一横,道:“你和你媳妇回屋去。” 柳大郎就知道这事他爹会扛下并设法解决了,他欸一声,跟伍氏使个眼色,夫妻俩蹑着脚溜回了东屋,把门牢牢合上了。 王氏眉头已经拧成了结,拍着门正要扬声再喊人,院门被人从里边一把拉了开来。 她看到来开门的竟是柳康笙,奇道:“怎么回事,我拍这半天门了,怎么是你来开?伍氏呢?” 说着四下里看看,试图找伍氏和柳大郎身影。 柳康笙不动声色打量王氏身后,见回来的只她一人,才松了一口气,道:“他俩没在,你不是陪三儿媳去宝峰寺?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王氏未觉柳康笙神色有异,道:“老三媳妇半道上动了胎气,肚子痛,就赶紧折回了,现在人在柳郎中家。” “什么!”柳康笙陡然一惊,面色都变了:“柳郎中怎么说?” “我没听到啊,三儿媳回来的路上肚子就不怎么痛了,应该没事,就是再把个脉,求个心安,我这不就先回来张罗饭食,而且也得捡几个鸡蛋给柳郎中家送去啊。”乡下人瞧病,要拿药的就付药钱,诊费一般就家里的鸡蛋米面的也能抵一抵,王氏也担心文氏的情况,说着已经快步朝正屋去了。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