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姐姐能请小丫吃碗馄饨吗?” 直白得男孩儿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镇上食肆里的胖大厨是个好人,有时客人剩了的饭菜,他就给我们留一份,所以食肆里的饭菜我和妹妹都吃过,那馄饨摊儿妹妹馋了几回,我去因着问了价要八文一碗,没舍得带她吃过。” 柳渔笑笑:“那今儿我请,你们带路。” 袁州一带的馄饨,别名清汤。 所谓清汤并非一碗汤水,而是馄饨的另一种叫法,自然,也有不同,相较于馄饨,这清汤的肉馅儿极小,皮擀得极薄,只用筷子头儿沾一丁点儿肉馅,皮子一包一捏,你还没瞧清,一朵便成型了。 这清汤现包现做,吃得就是一个鲜,碗底放上调好的料,撒一把葱花滴点儿香油,把那小馄饨沸水煮熟连带着汤水一并浇进碗里,因着馅儿少没甚重量,那又薄又透的皮就在浅赤的汤汁里飘成极轻极透的一朵朵,配上葱花,白的绿的,煞是好看。 两孩子不知馋这吃食多久了,只到了这馄饨摊看着邻桌的客人吃,就止不住咽起了口水。 柳渔点了两碗,只看着两个孩子吃,自己坐在一边想心事。 小孩儿珍惜的一口一口吃着,似乎是刻意控制着让自己吃慢些,把味道尝仔细些,吃到末了,端起比他们脑袋大的海碗,连汤汁也喝了个干净,一滴不剩,才满足的摸了摸肚皮。 柳渔瞧得有几分心酸,再见不上那位李爷,恐怕等着她的也只有逃亡一途了,倘果真走到逃亡那一步,她的处境怕是也不能比这兄妹二人好到哪里去。 付过了馄饨钱,因着这小摊儿上总共也就三张桌子,柳渔也不久坐了,带着兄妹俩离开,就在镇北,渝水河河堤边,寻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问起了兄妹俩身世。 柳渔是这时才知道男孩儿名字,姓葛,名安,今年九岁,小丫是他胞妹,唤珠儿。 小丫太小,早说不上自己哪里人士了,葛安却记得很牢,道:“家中原是泉州府辖下一个小村里的村民。” 柳渔听后,问:“那又怎么到了这里?” 葛安鼻翼耸了好几下,眼里有些水光,睫毛扑闪着眨了几回,才把那湿衣眨了回去,道:“父亲是读书人,在我六岁那年赴京赶考,后就再没回来,几年也没有音信,我娘急得病了,去岁没挨过去……” 柳渔心下一抽,问:“然后呢?” 葛安眼里就有了几分恨色,道:“然后我叔婶就要悄悄卖了我们兄妹,我连夜带着妹妹逃出来了,有家不敢回,一路乞讨,走走停停,走了近一年到了这里,碰上娘娘庙的师傅心善,肯收留我们,就留了下来。” 柳渔鼻间酸涩,眼圈抑不住泛了红。 她与这对兄妹,命运何其相似。 又想着那时不过八岁的葛安尚有勇气带着五岁的妹妹出逃,她怎么就不敢给自己挣出一条能完全摆脱柳家这个烂泥塘的新人生来呢?为何情愿蝇营狗苟,卖弄颜色,以随意交付出后半生为代价去换一时安宁呢? 柳渔知道,或许是因为她陷入过地狱第三十六层,才会在第十八层挣扎着,急迫地想把自己出卖给能让她免于坠入深渊的人,甚至于强形遮住自己的心和眼,忽略了能救她的那人到底是身处人间,还是只是地狱第九层而已。 因为已经坠入过深渊,知道深渊是什么样,所以她甚至不如八岁的葛安那样,有一腔能豁出去一博的孤勇。 葛安观她面色,犹疑着开口:“姐姐,你是遇见什么难事了吗?” 柳渔摸摸他脑袋,道:“是有些麻烦,我得一个人细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带着妹妹回庙里去吧,护好自己、护住你妹妹。” 葛安嘴唇动了动,似乎也知道自己太小,柳渔不说那就是他们帮不上忙,他有些担心的看了柳渔一眼,点了点头,牵着小丫起身,一步三回头离开了。 时已近午,柳渔今日却一点不想再回柳家去,她在河堤边坐着,抱着自己膝头,瞧着河水永不知倦的奔流,思量着自己当何去何从。 谋嫁这一条路她真的还想走吗?她又当真能走得通吗? 便如陈家,不说陈昇作不作得主,只看陈太太手段和陈昇其人,进陈家确实只是从柳家那个绝命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