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中财政告急,明柳与钟明不得不再次夫妻档起航,把已经十五岁,完全有能力照顾自己的钟浅夕留在家里。 **** 水手是个很苦的职业,说拿命换钱不为过,每天早起敲甲板防止生锈,久而久之变得耳背,日光肆无忌惮的侵蚀肌肤,把四十岁的人变得像六十岁一样沧桑。目之所及都是一望无际的汪洋,不知道明天会如何,是晴朗还是骇浪,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所有食物的保质期都长到惊人。 钟浅夕刚被钟家夫妻俩从海里捞起时,混身被晒得爆皮,蜕皮疼痒,记不起任何事情、答不出任何问题,陷入了我究竟是谁的恐惧中。 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任钟家夫妻紧赶慢赶,船仍花了小两个月才靠岸,她钟浅夕很少出船舱,每每看到无休无止的蓝色,腥气涌入鼻腔,都会习惯性的扶着栏杆干呕。 钟明把床让给她和妻子,自己打地铺睡,钟浅夕唯一的娱乐是看书,钟明会在货船靠岸时候翻岸边的废弃物,捡些旧书拿回去卖、或是送给曾经养大自己的孤儿院当读本。 她流畅看完了英文原版的《简爱》《野草在唱歌》与《夜莺的玫瑰》,明柳诧异地问她怎么看得懂? 她答不上,但就是能看得懂。 回到沐城后被送进医院检查,医生给出了因为溺水缺氧导致了脑细胞受损,造成暂时性失忆的结论。[2] 再后来那些记忆碎片慢慢地浮现出来,她终于记起一切。 豪宅跑车、父母和哥哥、邻家大姐姐……以她为名命名的星辰、悲怆的琴声、无休止的补习,母亲在她指责钢琴老师后揣测的眼神。 哭喊与欢笑,好的坏的,无穷无尽。 每个假期住在英国,练习口语时整栋宅子没人肯拿母语和她交流。 她叫闻越蕴,帝都闻家二小姐。 钟浅夕曾经尝试过在明柳不在家的时候拨打母亲的电话号码。 第一次接通后,她听见了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您好,我是闻越蕴,您找我母亲的话,她现在不在。” 她颤抖着手指挂断,再拨回去,抢先开口,报出母亲的名字,“我找卢欣怡。” 那边顿了几秒回,“我母亲现在不在,您有什么想说的吗?我可以帮您转达。” 她再度挂断,接着怎么都打不通母亲的手机了。 已经改叫钟浅夕的闻越蕴不明白,是她的记忆出了偏差,还是或者自己其实从未存在过。 隔了三天,重新提起勇气的她拨打家里的座机,接通电话的该是保姆之流,听到她说自己找闻越蕴后。 那个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声音再度出现,梦魇般地重复着,“您好,我是闻越蕴,你那位。” “我是闻越蕴。”钟浅夕瑟缩成团,扯着电话线念,“我才是闻越蕴。” 座机被挂断,再也无法打通。 她发疯似的翻遍了过去几个月的报纸,没有哪一条刊登了寻她的启示。 但不管再怎么绝望无助,日子都还得继续过下去。 多年后早已完全割裂开来的经历归在如今钟浅夕身上,除了梦魇外,还让她有了在学业上摆烂的资本。 人可以永远相信精英教育与帝都海淀卷王模式。 哪怕是读到高二,翻开课本预习,空间几何也还是她八岁就学过的内容。 钟浅夕对自己的期待值不高,保持现在的成绩,考沐城本地的985大学,争取多拿奖学金、读研后考公务员,赡养父母、补贴已经更名为儿童福利院的孤儿院,安安稳稳,一生无虞。 神也不能阻碍她抓紧赚钱。 清风乱翻书,拂到没来及的看的某页。 顶行写着:[我们之所以痛苦,是因为有比较。]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