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是每家的供奉搁隙,供镇民们安放先人的牌位,前来祭拜上香。 祠堂在友枝的印象里,常年烟雾缭绕,每次进屋满身都是烟味,给先祖磕满十个头、烧纸,出去时鼻子里全是灰,呛得人不舒服。 穿过一条小路,走上青石台阶,进入祠堂内室,刚推门走进去,一股香灰味就扑面而来。 屋里,两个舅舅和母亲友娜都到了,友枝张口叫人:“大舅,二舅。” 两个男人听声回头。 光头、留胡子且身体微胖的是大舅,是连锁酒店的大老板,财大气粗;旁边留中分的瘦高个子男人是二舅,蓝芜区赤锋中学的数学老师。 两个舅舅应她,“枝枝来了,先磕头,再烧点纸。” 友枝低头,地上放着个黑炭盆,旁边堆着几沓纸钱。 友枝在牌位供案前站定,抬头,最上面摆放的黑白画像里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正对她慈祥地微笑。 第3章 古朴的长桌上摆着白皮点心和贡果,长蜡烛正安静地燃烧。 她在蒲团上跪下来,磕了十个头,再站起来,头脑有些发昏。 “烧纸吧。” 友枝凑到炭盆边,拈起纸钱往里添。 炭盆里的火越烧越旺,她心里懊恼这身喜欢的衣服被这样的烟灰一熏,回去就不能要了。 舅舅们在旁边闲谈,偶尔有人进来,友枝被迫社交,接受对方一番或真或假的夸赞。 十月份天气还是热,过了一会,她被高温烤的满脸是汗,汗水顺女孩白皙的脖颈不断往下淌,皮肤透着淡淡的粉色。 有风吹进来,卷起炭盆里的黑灰,呛得友枝喉咙发紧,她抬手擦了把头上的汗,听到外面的人在搬弄水泥袋子,东西摩擦地面,发出拖拽的声响。 祠堂这地方貌似还要继续装修。 友枝将思绪放空,恍惚间听到脚步声。 ——好像有人进来。 炭盆里火苗微弱,要灭不灭的,她低头看见,就就想把火引大些,拿纸钱小心地点了几下,怎么也不得要领。 友枝有点心急,风把火星吹得摇摆,她小心躲开,忽然一只根骨匀净的手伸了过来,先她一步拿起旁边的烧火棍子,飞快搅动起炭盆里的余屑,熟练扒拉到一边,随后几沓纸钱被添了进去。 快要灭的火又熊熊燃烧起来。 她这才发觉旁边挨了个人,“谢谢——”下意识扭头看去,那人却利落起身走开。 她只能看到对方宽阔有力的后背,身材高挑,肩宽,细腰窄俊,少年穿一件白衬衣,被休闲裤布料勾勒的两条长腿纤秾而有力,一边的耳朵上戴银饰,白瓷般的后颈,在午后门外的夕阳下灼灼发光。 ——目测挺帅的? 他指骨分明,方才与自己碰过指尖时,她发现这人虽是少年,却并不孱弱,掌心宽大,筋骨分明,青筋清晰,很翕张的脉搏。 莫名危险得很。 看着他的背影,友枝的脑子里没来由地冒出这个想法。 她看着那少年走了几步,在蒲团跪下,仰头,姿态虔诚。 友枝并不意外。 外婆生前是赤锋镇里极具公信力和威严的“镇医神婆”,她皈依道教正一,精通医术玄黄,一生行医治病,年少时因及时救助了几个得肺痨濒死的孩子,成了镇上的大恩人,她为镇民治愈了许多疑难杂症,颇受爱戴。 镇民婚丧嫁娶,都先请她前来卜问吉凶,逢年过节也请她祈福驱邪。镇上的小孩子见了她,会规规矩矩喊一声“美和婆婆” 她死后,镇上时常有人来悼念她。渐渐的,等年长的人们逐渐老去,年轻人来拜礼就变得敷衍起来:他们跪下磕头,不过是做足了恭敬架势,头颅象征性地磕下去,却不碰地,只蜻蜓点水来那么一下,更有甚者,连头也不磕,随便意思一下就完事了。 友枝对此见怪不怪,顶多站起来陪个笑脸,还能指望对方有多恭敬呢。 ——那这人也会这样吗? 她望过去,见那少年俯下身子,他起式,躬身、伏地,头颅弯下去,压的很低。 彭。 一个完整的叩首。 友枝不由得抬头。 少年起,抬眸注视着牌位,几秒后将身体伏低。 他规规矩矩地给外婆磕了足足十个头。 只有孙辈的嫡亲后代才给先人磕十个头,其他人能磕五个就足够给面儿了。 头磕的很实在,额头触碰前面垫着的软枕,友枝能听到头磕下去时每一声的轻响。 她有些诧异。 ……这人的姿态,甚至比她磕头时还要规矩、恭敬上那么几分。 这人是谁啊?心里一股好奇蔓延了上来。 她想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就想等他站起来。 少年磕完头起身,接过她二舅递来的香,虔诚地朝牌位拜了三拜,然后将香条插入香案之中。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