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诸姊妹亦好文,逐一观看那些题字,优劣雅俗不等。 柳竹秋拉着白秀英的手走到南面的粉墙下,悄悄向她递眼色。 白秀英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找到了一首《点绛唇》,回头高声招呼其他人:“你们快来看啊,这儿有温霄寒的词。” 众女忙赶来围观,见那几行草书写得奔腾放纵,驰骋不羁,词云:“天际云飞,烟涛漫卷凭阑久。当年沽酒,纵马观春柳。莺舞燕啼,酣卧芳丛后,湿罗袖。梦约佳偶,月下携纤手。” 旁边落款名正是温霄寒。 唐家大表嫂戏噱:“这温大才子果是个风流种,怕不是与相好游春时写下的。” 她怎会想到这首词是去年柳竹秋和一班士子前来游湖饮宴时,经人怂恿,趁着酒兴随意涂抹的。 柳竹秋为避开匡家的火坑,把这早已扔到九霄云外的闲事捡起来当做改运符,笑道:“这首词写春意之撩人,情味颇浓。待我来唱和一首。” 众女知她善吟咏,出口就能成章,可随意与陌生男子唱和也太失体统了。 大表嫂扯扯白秀英袖子,示意她阻拦。 白秀英假意劝说:“季瑶,这里往来的人多,瞧见了不好。” 柳竹秋笑称无妨,命蒋妈取来笔墨,就在温霄寒的词句旁挥毫,用楷书写了一首《点绛唇》。 “岚霭初晴,雨收云淡群芳瘦。烟波渡口,曳曳随心走。绿水柔清,纵被东风皱,情如旧。暗思俊友,空把花枝嗅。” 也在旁边落了她的名字。 她扮温霄寒时特意改了字迹,寻常人根本瞧不出是同一人写的。 两首词情景相似,意境相合,俨然是一对情人在隔空调情。 唐家姐妹看得噤口捲舌,疑心这柳大小姐思慕温霄寒,故意留句招惹那浪荡子。 “听风”水榭每日出入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当天就有人发现柳竹秋的题词。 她是京里的名人,最能吸引公子文人的猎奇心,他们成群结队跑来观看,无一例外地认定柳竹秋和温霄寒有奸情。 有人当场眉飞目舞点评:“这定是温霄寒与柳大小姐幽会后各自做的词,他在词里说‘梦约佳偶’,柳大小姐写的却是‘暗思俊友’。男方把女方视作配偶,女方却只当男方是朋友。如此比较,还是柳大小姐的手段更为高明。” 众人都赞同此语,想那温霄寒已经是风月场上来去自如的老手了,如今居然败北,可见这柳大小姐真是男人的克星,石榴裙开能降万人,绝不是寻常闺房关得住的。 绯闻传开,匡举人也听说了,忙不迭找阮楷反悔,说自己能不计前嫌,却宁死不做活王八,纵使柳竹秋貌若西施,才如易安,他也不敢接下这顶簇新的绿帽。 阮楷辛苦一场反落了不是,忿然写信向柳邦彦抱怨。 不等他的信至柳邦彦已然气炸,召柳竹秋到内书房里跪了,拿起藤条要执行家法。 范慧娘抱腿拖住他,急命柳竹秋认错。 柳竹秋泰定辨冤:“老爷莫要错怪孩儿,孩儿那首词不过是应景之作,并非写实。想古代的文人,如曹植、李白、范仲淹等在仕途失意时都以思妇怨女的口吻创作诗歌,难道能凭那些诗词判定他们是思妇怨女吗?” 柳邦彦额头爆筋,眼含老泪,用藤条指着她叱骂:“你还狡辩!你几时跟那温霄寒勾搭上的,还不老实招供!” 他想温霄寒就住在柳尧章家后院,柳竹秋时常跑去找她三哥,八成就是寻机去同奸夫暗度陈仓。 柳竹秋指天发誓:“孩儿与那温孝廉素未谋面,若有半句假话,叫我今日就血光加身,化为齑粉。” 范慧娘也疑她真和温霄寒有什么,慌忙劝阻:“孩子,毒誓可不能乱发啊。你赶紧给你爹认个错,免得受皮肉之苦。” 柳竹秋偏要装出冤怒的样子:“孩儿清清白白,太太若不相信,可去找个稳婆来验身,看孩儿还是不是闺女。” 她如此凛然,父母又彷徨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