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婵是个内敛的性子,将为人母,身边却连一个亲近的长辈都没有,所有的惶恐不安也无人可诉说,骤然听见秦筝问这些,鼻子一酸,又险些落下泪来:“滋补的羹汤和安胎药一直没断过,是我自己不争气,入口的还没吐的多。” 秦筝知道孕吐折磨人,但吐得像沈婵这般厉害,只怕还有心结的缘故。 这姑娘不过十五岁,却仿佛已要走到暮年。 秦筝不由得放缓了语气:“你既有遁入空门的心思,过去的事,就别再想了,把身子养好。” 沈婵噙着泪问:“阿筝姐姐就不怨我?我腹中……是李家的孩子。” 秦筝摇头:“冤有头债有主,我该怨该恨的,是李信。殿下要收复这河山,那也是堂堂正正的打回去,不会对一个尚未出世的婴孩下手。” 沈婵眼眶里的泪再也忍不住了,大颗大颗往下掉落。 一如秦筝猜测的,她从得知自己有孕开始,心里的郁气就从未消散过,她憎恶这是李信的种,可看到兄长为了自己入这场局,处处被朝臣挖苦讥讽,被李信当做一条狗一般使唤,她亦是心如刀绞。 她告诉自己必须生下这个孩子,这是她唯一能为兄长做的事。有了孩子做筹码,兄长就能拉拢不满李信的大楚旧臣们,联手扳倒李信。 但这块肉是从自己身体里一天天长起来的,沈婵幼时便失去了母亲,即将为人母,她内心也挣扎,当真要让这个孩子作为一个复仇工具出生么? 在被沈家送去与李信为妾前,她从未想过自己这一辈子,能苦成这般。 沈婵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勉强止住泪问:“那阿筝姐姐今日来这里,是跟我兄长有关?” 秦筝沉默着点了头。 茶壶里的茶水在泥炉上重新煮滚了一遍,秦筝才将沈彦之设计安元青的始末尽数说与沈婵了。 沈婵又是震惊又是痛心,眼中泪泽就没干过:“阿筝姐姐,我跟你走,你用我去换回安将军的家眷吧。我的兄长,是个清风朗月般的人物,他不该是那个样子的,那不是我兄长,我要去骂醒他……” …… 回城的路上下起了小雨,官道上一片泥泞,马车摇摇晃晃,车夫怕路滑,特意将马车赶得慢了些。 沈婵坐在秦筝对面,犹豫了很久才问:“阿筝姐姐,太子殿下……真的待你好吗?” 她问这话倒无旁的意思,只是从前太子臭名昭著,后来传回京中的那些言论,终究是旁人谣传的,她怕秦筝也是跟她一样为了家人在强撑。 秦筝还未回话,就听车夫长“吁”一声,紧跟着喊话道:“娘娘,太子殿下来接您了!” 秦筝打起车帘,夹着雨气的冷风灌进车内,一瞬间冷得厉害,秦筝怕冷着沈婵,当即就把车帘往下放了些。 前方烟雨朦胧的官道上,停驻着百来精骑。 一抹高大的身影从斜飞的细雨中走来,手撑一柄二十四根伞骨的油纸伞,晶莹的水线从伞骨边沿滑落,织锦蜀丝的袍角叫雨水溅起了淡淡的水印,伞下是一张清隽又冷冽的容颜。 秦筝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问:“你怎来了?” 楚承稷走近,怕她淋着雨,把伞往斜雨飘来的方向倾了倾,将手中一件防寒的披风递了过去:“下雨了,见你迟迟未归,过来看看。” 秦筝单手接过披风,眉眼缓和地舒展开:“这不就回来了。” 大抵是车帘打着有些久了,冷风灌进去,沈婵身子骨又不太好,突然打了个喷嚏。 秦筝便把楚承稷给她送来的披风递了过去:“先前走得匆忙,忘了让你带件厚衣裳,你先披着,可别着凉了。” 沈婵连连推拒:“阿筝姐姐,我不冷的……” 秦筝也不想沈婵跟她们走这一趟就病倒,不由分说就给她披到了身上。 沈婵有些惧怕地往马车外看了一眼,那冷峻高大的男人视线却压根就没落到她身上过,见秦筝没了御寒的披风,直接把自己身上的银缎披风解下来递给了秦筝。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