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唐坰面上的得意表情却一点一点地消失了,他不再得意,不再容光焕发,相反,这名吵架王、专职谏官的脸色,正一点一点地变得灰败。 明远就算再吃顿,此刻也知道:考验自己演技的时候到了。 于是他赶紧上前,向来人翻身拜倒,口称“大人”。 “为儿这等小事,竟打扰了大人的清修,实在是罪过!” 从堂上的开封府尹陈绎,到聚在堂下的汴京吃瓜群众,众人心中唯有一个声音: ——破案了! 原来明远的生父是方外之人,不愿阿堵物堵住了自己修佛参禅的路,将手头的一部分财产转至儿子的名下,明远这个做儿子的,难道还能说不吗? 第280章 全天下 长庆楼上, 总算将一颗心放下的明巡依旧有些云里雾里的。 他今日去了开封府大堂,见到了二伯明高义的及时现身,却意识到自己对这位伯父根本没有什么印象。 明巡的父亲明高信此前也不怎么对家中小辈说起他们上一辈的事, 明巡猜那是因为长辈们在分家的时候曾经闹得不太愉快。 但是二伯就是二伯, 这事是肯定的——明巡亲眼所见,二伯明高义与远哥长得很像,眉眼五官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只是这同样一副长相, 搁远哥那里是朝气蓬勃、俊秀无俦, 但是到了二伯明高义这儿, 却隐隐约约透着几分寂灭之相, 有点儿死气沉沉的…… 明巡心想:或许这就是方外之人吧。二伯都在家修行了, 离遁入空门就差半步, 自然和寻常人不同。 随着二伯的现身,这场“钱多不孝”的闹剧就此落幕。当他家远哥在大堂上当众向二伯拜倒的时候,开封府里里外外,堂上堂下,都在称赞远哥孝顺。 最后远哥也在堂上公开解释:他急切之间联系不上二伯,而二伯一直不愿让人知道他已是一位修佛参禅的在家居士。 原本明巡也不懂:这修禅之人,“出家”和“在家”到底有什么区别, 今日终于被狠狠科普了一把:如今这居士, 分为在家的居士和出家的居士。两者之间的区别仅在于剃没剃度。 据说二伯是为了一心修禅, 了却尘心,所以才远离京兆府,数年来不曾归家。 但是二伯经商所得不少,且这份商业上的天赋也传给了远哥, 远哥接手之后, 明家二房才会如此兴旺发达。 想到这里, 明巡自以为全部想通了捋顺了—— 也就是那个御史唐坰,当年想要状告远哥没有告倒,从此怀恨在心,如今再告,又转以孝道做文章。 可唐坰怎知远哥不仅忠义而且孝顺诚实?为了保护二伯修禅的隐情,竟宁愿将一切罪名全都自己扛下。 这样的义举,在全汴京城一宣扬,想必再也不会有人对远哥的孝心生出怀疑。 多亏自己,此前一直相信远哥,从未对他心生怀疑——想到这里,明巡只觉得心中一阵畅快,仿佛刚刚在香水行里泡过热水澡,此刻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舒服服地敞开着。 但看天色,时辰不早。来长庆楼的食客们越来越多,生意似乎比以前还要好。万娘子带着一众帮厨和酒博士们,正忙得不亦乐乎。 明巡在长庆楼历练多年,人情世故上多有长进,知道今晚应当留给那对久别重逢的父子,自己没理由去打扰,因此今晚照常来长庆楼看店。 只是……直到现在,明巡心里还是有一点点迷糊。 如今坐在长庆楼上,他渐渐弄清了自己究竟是哪里不明白——当二伯明高义出现的时候,他家远哥站在开封府堂上,脸色平静,眼神里甚至有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