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不能不佩服王安石的见识和勇气。 这位大宋宰相自从开始新法,无数昔日良友与他反目成仇,而民间则更多诋毁之声。 明远更知道,这位在身后遭到的攻讦更有甚于今日,口碑甚至直到千年之后才渐渐有所好转,世人才开始渐渐认同他是一位思想已然超越了同时代的伟大改革家。 此时此刻,明远瞅瞅王雱,心想:你这家伙,还是爱惜一点你的身体比较好,你要是撑不下去,你家老爹恐怕更受打击。 王雱似乎读懂了明远的眼神,顿时笑道:“好啦,愚兄过去这两年来一直在保养身体,如今身子骨已经比以往结实多啦。愚兄这条命也是为你所救,好容易被你拉回来的,咱绝不会掉以轻心的……” 一面扯着闲话,王雱心中则在一边叹息:看明远这样的表态,心中应该还有些怨气,而且不想趟市易法推出的这一淌浑水——难怪连在天子面前出头露脸的机会都不肯要。 看起来,这次是真的勉强他不得。 于是王雱岔开话题,笑着问:“远之这次回京,这几天在忙什么呢?” 明远显然也很喜欢这个话题,眼角含笑答道:“在买地。” “哦?” 王雱闻言也来了点兴趣,将身体离开椅背,目光灼灼,盯着明远,笑问道:“他们都传说,你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先买一处住所,布置得舒舒服服的。此事可有?” 明远大方地点头:“有。” 购置不动产是花钱的重要手段,除了第一次入汴京时被“限购”以外,明远每进入一个新阶段时都是这么干的。 只不过,这次他买地可并不是为了盖房子,而是为了别的目的。 “等我张罗周全了,元泽兄一定要到我那里去赏脸。” “好!” 王雱虽然不知道明远在汴京城外买地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他知道明远的本事——赏脸去看看总是没错的。 两人聊到这里,已经不能再放任将新晋进士的秦观等人都撂在外面了,他赶紧与明远一起离开书房,回到花厅中,向在此惴惴不安地等待了很久的秦观等人道贺。 当晚,由王雱设宴,给秦观、宗泽道贺,又聊了几句关于殿试的闲话。秦观与宗泽都是第一回 获得资格参加殿试,有王雱这位“过来人”给他们传授经验,这两人都是喜出望外。 “少游兄实在不需为那‘文学进士’四字烦扰。” 王雱久在朝中,关于最新的科举规程多知些内情。 “最后的名次还是要看殿试的发挥,而前二十由天子钦定。” “至于‘特取’科,我想少游兄在报名时应当有所取舍。少游兄高中之后为官,会因为‘特取’的科目而有所偏向。” 秦观当初在府学报名的时候就已经心知肚明,而“文学”一途也的确是他才学所长和心中所愿。因此他诚恳地接受了王雱的建议,并再三感谢。 最后,王雱转向种师中,表情似笑非笑,没有说话。 明远在旁看着,知道种师中是得王雱之助,重入国子监,理应对王雱有所感激才是。 谁知种师中表情不变,甚至还冲王雱点点头。这小孩一脸酷相,就好像不是王雱帮了他的忙,而是他帮了王雱的忙一样。 明远脑后有汗,王雱却好像根本不以为意——这大约就是聪明人都能够理解聪明人的傲气吧。 * 几天之后秦观与宗泽参加殿试。殿试的内容是官家赵顼钦定的策论。 秦观的策论题目是《边防》,他将边防与外交结合,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雄文。最终殿试下来的成绩,不仅比宗泽还要好一些,甚至还压过了吕惠卿的弟弟吕升卿一头。 宗泽因为年岁与阅历的关系,殿试时策论做得平平,名次排在百名前后。 但是他年纪是今科最小,所以探花郎是当定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