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司马十二丈在洛阳城中虽然忙于编写《资治通鉴》,但也还是有工夫偶尔逛逛瓦子的。蹴鞠是瓦子勾栏里的“杂手艺”中很重要的一种,与“球杖踢弄”在一起表演。 于是苏轼笑着向司马光解释,说这是一场十一人对十一人的多人竞赛。 而苏轼对这比赛的评价只有六字:“紧张、激烈、刺激!” 司马光今日既见到了明远,也想到了给王安石添堵的方法,心情舒畅之下,便决定与苏明两人一同前往观赛。 三人一行从苏轼家中出发,乘坐小船来到清波门内的一处瓦子附近。 在那里,舟楫就只需向岸边“放人下船”,而不许停留。否则这杭州城中的运河水道便也要像汴京城的道路一般,拥堵不堪了。 苏明司马三人下船,走进那间瓦子。 只见那座瓦子已经将早先勾栏前观众们观看表演的一大片空地全都腾了出来,并且在空地两头各自支起了一道约一丈宽,半丈高的竹制门框。 原本用毛竹搭建起的那些,脚手架似的观看台,已经重新挪了位置,都摆在那空地四周,此刻坐得满满的,全是观众。 明远因为在这家瓦子有一个长期的“閤子”,所以此刻观赛,也在看台上有一排视角颇佳的座位。 于是明远就带着司马光与苏轼这两位,穿过一道坐满了女客的看台。那看台上,顿时有不少碧桃、海棠一类的春花抛下来,掷在几人怀中。 司马光不解其意:“难道杭州城风气如此吗?” 这位司马大学士不喜欢簪花,此刻突然收到鲜花,十分意外。 苏轼却挽着司马光快走,一面走一面笑:“人老簪花不自羞,花应羞上老人头1……走吧,君实兄,这里不是我们这些‘老夫’该逗留的地方。” 司马光这才留意到,那些鲜花竟全是朝明远那里去的,以至于明远不得不用他宽大的袖子兜住源源不断抛过来的鲜花,甚至还略略向女眷那边颔首以示谢意,然后再一溜烟地跑到另一边男客较多的看台上去。 司马光恍然大悟,摇头叹息道:“看花东陌上,惊动洛阳人2。明郎若去洛阳,也一样是这番待遇。” 说话间他们已在看台上坐定。看起来两支参赛队伍正在准备比赛,服色各异的十多人各自聚在一边。 明远这个“固定座位”得天独厚,将场地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司马光纵然是有些老花,但视远并不费力,马上便见到那些参赛的蹴鞠手各自围在一面支起的黑色木板跟前,双方各自有一人,手持一枚白色的东西,在那片木板上画出白色的图案。 “那是他们的教练,在向球员讲解‘进攻路线’。” 明远好心地向司马光解释。 听见“进攻”二字,司马光便有些心惊,心想,这又不是对阵交兵,哪里还有攻有守的? 但是看那黑色的木板上被画下了一枚又一枚弯弯的白色箭头,确实有些像军中将领向属下和兵卒们讲解行进线路的样子。 司马光本人也是虽然没吃过猪肉,但也好歹看过猪跑。虽然他自河东路那次挫折之后终身不言兵事,但是无论在河东还是在陕西路,都曾经亲眼看到过军中将帅议论兵事,看到过他们在舆图上来回比划。 这时苏轼却告别了一个在瓦子里叫卖饮子的小贩,一手捧着三只杯子走了过来。明远见到,连忙起身帮忙接着。 司马光一看:这杯子也颇为出奇,看似普通的瓷杯,杯口上却罩了一片荷叶,荷叶周围用细绳扎紧。一枚苇管从那片荷叶中穿过。 苏轼递了一杯给司马光,然后自己做起了示范——将那苇管的一头放在口中,一吸溜,腮帮子便立即鼓了起来。 而明远则微笑着向司马光解释:“这是为了让场中的观众饮用时,杯中的饮料不容易被洒出来。” 司马光自己尝试了一下,果然,很方便,清亮可口的饮子几乎不费劲地就到了口中。 但是,他看看身边苏轼的眼光,怎么觉得:用这种新奇的方式喝饮子,也跟身旁这位明小郎君有点关系呢? 他们一行三人坐定了没多久,比赛的双方就进入场中。场边旁观的观众情绪变得十分热列,看台上都是欢呼声、尖叫声和口哨声。 只听一声哨响,一枚圆球被抛进场中。 身穿黑色比赛服的府学联队中有一人,飞起一脚,那球便像是自己生了翅膀一样,快速向对面的“门框”里飞去。 “怎么会飞得那么快!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