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中原本无可无不可,但明远真的为他安排了到御苑来赏景,种建中心里一股暖意,连忙坐正了身体,将两枚官窑小盅分别放在两人面前,随手斟上。 这酒在一整套温酒的器皿里温过,热力一逼,顿时令醇醇的酒香散发于空中。 明远只听身后有一人开口道:“好香,好香!这是羊羔酒吧!” 确实如此,这正是汴京城中丰乐楼最有名的羊羔酒,据说是与鲜嫩的羊羔肉同酿,也有说是羊肉熬汤酿酒的——但明远都无法将羊羔肉,与杯盏中这醇厚鲜甜的酒浆联系起来。 或许是酒家故弄玄虚也未可知。 他回头一看,连忙道:“原来是您!” 来人穿着一身绿色官袍,头戴硬幞头,高颧骨、长脸颊,浓眉入鬓,肤色微黑,正是几天前,与明远一道,坐在“洗面汤”的小店里,一起喝“汤茶药”,一起聊天的那位。 当时明远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是一位官员,但现在看了对方身上穿着的绿色官袍,什么都明白了。 明远赶紧起身,将来人迎了入座。 “没想到今日竟有缘在此相见。” 对了,他还不知道这位姓甚名谁。但是一看对方的样子,就知道是个洒脱的,赶紧又斟了一杯羊羔酒,递到来人手中,道:“相逢便是缘,还请仁兄不嫌简薄,于小弟这里坐一坐饮一杯水酒。” 来人并不客气,接过了明远手中的杯盏,但要饮时,却犹豫了一下,左右看看,又往对面看看。 明远是个机灵人,马上会意,让史尚雇佣来、专门伺候郊游宴席的侍从迅速将周围的帐幔围起。这样,即使是对面有人目力好,能够看到这里,便也看不见坐在帐幔背后饮宴的究竟是什么人。 微微有些富态的中年人顿时笑道:“小郎君太过周到,这杯酒我若不饮,便心中有愧了。” 他说着,捧着手中的小酒盅,慢慢地小口啜着,一点一点饮尽,同时又细细品味,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明远看着眼前人虽然身穿官服,人到中年,但对待小小一盅美酒却如此认真,美食家风范,展现无遗。 来人将酒盅饮尽,明远赶紧举起酒壶要斟,却被来人拦住了。 “某原本是为公务来此,若是贪杯,便活该要被御史弹劾了。” 明远没听清他的自称,正暗自猜测对方的身份,忽听来人问:“小友可是陕西人?” 明远说话时偶尔会露出一点陕西口音,而他身边坐着的种建中,则完全是一副关西俊杰的英豪之气。 明远与种建中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点了点头。 来人便似陷入遐想:“嗯,几年前我曾在凤翔府任签判……” 明远发呆:凤翔府签判…… 种建中已然在旁微笑道:“小远,令外祖家岂不是就在凤翔府。” 明远点点头,急忙转向来人。他心里已经对来人的身份有了一个猜测。 明远刚要请教姓名,他身边的史尚突然跳了起来,惊讶地道:“您……您不就是开封府推官……” 原来就是批准他们在此饮宴的开封府推官啊!感情是有些放心不下,所以赶过来看看,这些踏青冶游之人会不会影响到对面的琼林宴。 “是,正是。” 来人笑着向明远拱手,自报家门:“敝姓苏,单名一个轼字。” 一旦确定,明远反而整个人都呆住了。 ——真的是苏轼? “您……您难不成就是,写下‘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1的苏轼苏子瞻公?” 苏轼应当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御苑旁遇见一位自己的“迷弟”,脸微微红了红,应是见到有人如此推崇他的诗句,心里开心,外表却有点羞涩。 “还有……” 明远一想到他所知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