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太后娘娘上车。”楚王道,阿允应他之请,毫无扭捏地坐在车内的主座上,皇帝坐在阿允左边的侧方,楚王坐在右边,“皇帝说你想见我?”开头就直白的不像话,让人连应付的言语都没有。 “是。” “因为王废后?”阿允有意如此道,观察他的神态,唇边不知不觉间露出狡猾的笑意,如果他敢伤她,哪怕是一根手指被划破的擦伤,她都可以借此机会夺走他的封地,让他变作庶人。 然而……隔了数年时间,楚王似乎已经不再是那个离太子之位一步之遥、骄傲至极的皇子,此时听闻她话,不喜不怒,让人很难看穿他的心思,“非如此。儿臣在楚地得到数种珍宝,有能日行千里的宝马、大如拳头的明珠、完整温润如人头般大的玉石……以及。” “是什么?” “以及一双通体洁白的白鹿,是罕见的祥瑞,儿臣听闻这种瑞兽只在有明君圣主时才会愿意出现,娘娘治国温和,不愿惊扰百姓,许是感念娘娘恩德,它才会出现在山野中。” “瑞兽……”阿允笑着摇头,“自古文人都说皇帝贤德,上天自会降下种种祥瑞;若失德,那天崩地裂、洪水倒灌也要归于天子。然而我曾在医书中看过,通体洁白、看似祥瑞,实则是一种病。它们只是两只患了白化病的动物。”先帝驾崩后,她说话做事要比以往随心许多,也不似从前需要揣摩别人的心意,因此话出口后才恍然反应,楚王名为献宝,实则为挑拨她与皇帝间的关系。皇帝毕竟大了,要掌管朝廷名正言顺,楚王又口口声声将要献给天子的瑞兽献给她,若是别的皇帝,稍微敏锐多疑一些,只怕已经屈辱不堪,疑心朝政旁落。 阿允心里冷笑,却并不点破,以李胜的性格,是不会轻易听从信任别人,然而所谓母子间的关系和情分,却可以让一切暂时拿捏在她手中,阿允何必要愤怒,反而让李胜对她都多疑思考呢? “是儿臣才疏学浅。”楚王不知信或未信,却谦逊道,女人温和的笑着,主动去碰他的手,楚王抬眸,睫毛下有几分遮不住的惊疑,左手被放到另一个陌生的柔软的掌心中,奇异的触感让他心头仿佛被数万只蚂蚁爬过,温度仿佛在灼烧着心头已有的火,愠怒、愤愤不平、悲伤、凄切与痛苦……他仿佛回到数年前无忧无虑的岁月中,在孩童不懂事的吵闹声中撞到一个女人的腿,她温柔的在别人紧张敌视的目光下扶起他,替他擦掉肉嘟嘟脸上的泪水……再次见面后,他们成为了敌人。 楚王不欲使自己想起这么多旧事,此时也不是先帝生前,虽然依旧是王侯之尊,也要更小心些,他顺从的任由阿允去拉他的手,短暂时间内却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 而她真正的想法却是……本朝采用的是郡国并行制,既有被国家直接管理的地方小政府;也有诸侯王们的封国,除丞相外,其余一切任由当地王侯做主……先帝毕竟凭勇武得的天下,以家族功臣为屏障依托的意味太过,不利于社会发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留下太多太多的隐患,这么多老将能臣、当年一起争天下的野心之辈,又离长安颇远,万一有人招兵买马、随意杀人,消息却无法立刻传回长安,令人忧心的又岂止先帝的子嗣?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