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原是好意替大家缓和气氛,也顺道在御前挣点露脸的机会,此际暗觉状况不对,面露尴尬:“……臣、臣女不是那意思。” 她贵为尚书府千金,算得上京城贵女中颇有名望者,可平素也无机会和女帝深谈,众目睽睽下,自是倍感紧张。 见熙明帝默然未语,堂姐僵立不动,再拖下去,只怕彼此面子上不好过,顾逸亭一扫往昔的低调内敛,当即盈盈向台上二人施礼。 “陛下,王妃殿下,请恕臣女直言,对于女子掌政的成见,为数百年积弊,冰封三尺,绝非一日之寒所致。新政犹如促使冰雪消融的第一道春风,一年下来,的确提高女子从商、从政的机会,但若要达到陛下所希望的平等公正……仍需时日。” 熙明帝听她回答到了点子上,略一颔首,示意她继续。 顾逸亭续道:“臣女此行由南到北,水陆两路兼程,目睹过往未闻的清明局势和自由之风。可正因四五百年来,受前朝女德女训影响,女子已惯于安享后宅安宁,观念根深蒂固,外加施行新政的官员,十有八··九为男子,本心并不愿把权力交予妇人,行政的诸多细节,大抵未能真正落到实处……” 熙明帝蹙眉道:“你的意思是,朕颁布了新令,但难保有人阳奉阴违?” “陛下,”顾逸亭无惧她语气中的怒意,坦然自若,“您想想看,天下之大,未必每一位父亲、丈夫、兄弟,都能像先帝、齐王殿下、秦王殿下他们贤明,甘愿让自己的女儿、妻子、姐妹走出家门,以崭新姿态去面对世人的目光。 “而普天之下千千万万的女子,未必有勇气正视自己的能力,勇于向阻挠她们前行的势力宣战。臣女而今有幸面圣,亲眼目睹圣驾龙颜,方理解此次牡丹宴的意义。” 熙明帝莞尔一笑:“哦?愿闻其详。” “陛下要开创的盛世,除了由您在高处如明灯指引,亦需世上万千女子自身的不懈努力。目下,咱们所缺的,是理念上的改变。心态决定每个人的行动,行动会创造更多的潜力,影响周边人对此事的态度,从而汇成蔚然之风。” 顾逸亭眉如淡淡春山黛色,眸含潋滟秋波,本是意态如花娇,却以缓急有度的语气,昭告内心的从容镇定。 “不错,”熙明帝感叹道,“你说得在理。朕自问资质平庸,最初只是个任性胡闹、成天想着吃糖玩耍的小公主,绝非性格强硬之人,更足够的学识和能力坐上龙椅,统治万民,但命运选择了朕。 “朕每日端坐高处,放眼望去,朝堂上全是刚阳面孔,史书上曾记载的掌政公主、女官、女将……已有数十代未遇。古人能为之事,为何我们做不到? “从无知小少女到独立掌权,朕日夜埋头苦读,花了五年时间,中途磕磕碰碰在所难免,终归熬过来了。如果朕能做到这步,假以时日,原本比朕聪慧优秀的女子,凭什么不能比以往更出色?” 在场为选妃而来的贵女,闻言暗自汗颜。 熙明帝言下之意很明确。 身为女子,可以美貌动人,可以矜贵娇纵,但别忘了,她们还能创造更多,并获得更多的尊重。 只有她们不被往昔的条条框框限制,冲破挡在她们和新政之间的障碍,成为不可忽视的力量,新政才真正有意义,熙明帝所求的百花齐放,才会真正实现。 数千人眼光聚集在熙明帝与那位敢于直言的少女之上。 不知根底者已开始悄悄打听此人的来历。 难以抑制的低议声如潮水蔓延至各个角落。 熙明帝细细打量顾逸亭罕见的丽色,若有所思,微笑中暗含三分期许。 “这位小娘子如何称呼?你既有此眼界,你的父兄和未来夫婿也理当是开明之人,若朕要重用你,想必他们没异议吧?” 顾逸亭错愕,分辨不清对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