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逸亭初次见她那日,便因搀扶时触碰她的肌肤,被激得周身一哆嗦。 体温如此冷凉之人,大抵体质很是虚弱吧? 在顾逸亭的盛情邀请下,尹心从两份麻油馓子中各夹了几根,放入嘴里细嚼慢咽,眼光乍亮。 被问及哪一款好吃时,她毫不犹豫选择了甜的。 顾逸亭给甜的那碗加了一大勺老红糖,又煮了个鸡蛋,推至尹心跟前。 “在顾家不必客气,能吃尽量多吃点,补补身子。” 兴许是前世有特殊经历,她体验过最无助与绝望的时刻,一度觉得自己肮脏不堪,因而对于被觊觎、被欺凌的弱女子,总是分外怜惜。 平日苏莞绫不在场时,顾逸亭鲜少与尹心沟通,主要是由于看不懂复杂手势所表达的含义。 如今两两相对,她努力用食物与微笑,给对方作最大的安抚。 尹心粲然一笑,捧起碗,以筷子夹起,安静地吃着。 微弱烛光下,她眉眼低垂,睫毛纤长浓密。 无人得见,她眼睫阴影遮盖的,究竟是感恩笑意,或是克制的冷光。 “咦?你俩躲这儿!”苏莞绫发觉二人在厨房内吃东西,顿时乐了。 “我没做过这种馓子,提前试一试,免得明儿搞砸了浪费。” “你做成什么样,他们都爱吃。”苏莞绫微笑行近。 顾逸亭细嗅她身上自带的清淡幽香,奇道:“表姐在调制香囊?” 苏莞绫颊畔隐隐漫过绯意。 檀唇翕动半晌,她温声道:“我如实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多想。今日在西津渡,世子说……我那香囊的味儿闻着舒服,我便想着,既获他所赠的贵重丝帕,又蒙他相救,无以为报,难得他有兴趣,打算……亲手为他配一个,聊表心意。” 这一次路上再遇,顾家与荣王府的船“结伴”而行。 宋昱虽极少和顾逸亭交流,但与顾逸峰、苏莞绫闲聊时,态度比前些天缓和了不少。 兴许,算是放下芥蒂了吧? 此番听苏莞绫所言,顾逸亭微笑:“表姐,你对世子……可有什么想法没?” “我、我能有什么想法?”苏莞绫叹了口气,“亭亭,我承认,我这两年的确急着把自己嫁出去,但高攀皇家?我还有自知之明,何必自取其辱?” 顾逸亭了解她的脾性。 倘若示好或亲近的男子出身平凡,苏莞绫或许早就予以温柔回应。 但宋昱,一则有皇族身份,二则追求过顾逸亭,三来……君子之交,淡泊如水,动不动往谈婚论嫁的方向想,未免太自信也太自恋了。 “表姐,我过去三年,我给了你太多不必要的指点,反倒抹杀了你个性。咱们身为女子,原是有太多身不由己,可我始终相信,不论选择哪条路,心性与努力程度,决定了我们的成就。从今以后,你大可遵循本心,既不要操之过急,也切莫妄自菲薄。” 顾逸亭悄悄握住了苏莞绫的手,眼眸隐含期许,“对了,秀彩斋、明绣坊送来的料子,表姐和尹姐姐得空了,可挑来多做些衣裳,反正我用不完,放着可惜。” 苏莞绫见她忽然接受了商家赠礼,还与她们分享,自是又惊又喜,笑而道谢。 尹心搁下碗筷,柔柔抬眸,冲她们淡淡一笑。 如有宽慰,亦如有极难琢磨的深意。 ***** 宋显维循香而近时,厨房内的三人刚好收拾完毕。 他从空气中嗅到了麻油味儿,努了努嘴:“没我的份儿?” 顾逸亭笑道:“谁让你来得晚!” 宋显维尚未答话,苏莞绫已笑了笑:“尹姐姐随我一块儿做香囊吧!” 说罢,拉了尹心,迅速撤离。 顾逸亭连忙追上去。 刚行至门边,一只修长手掌从她面前直伸过来,轻按门板,以不容逃避意味拦住她的去路。 “急什么?” 低醇沉厚的嗓音,夹带强势气息,滚烫来袭。 其时夜色凝重,如若无人知晓他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倒也罢了,而今这家伙摆明是从另一艘船跃来寻她的,又被苏尹二人瞧见了,她要是耽误太久,定会被笑话。 顾逸亭悄声道:“不是说好……入夜后未经允许,不能来女子歇息的船上么?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我饿,”宋显维理直气壮,以另一只手的食指掂起她下颌,忽然俯首在她唇上舔了舔,“麻油味的亭亭,好吃。” 她猝不及防,被他温热濡湿的舌头一卷,人如置身于鼎沸锅中烹煮,潮热且酸麻。 眼看他倾身如夜潮覆来,随时有把她抵在门上释放热情的态势,她慌忙抬手抵住他:“我有话要问你!”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