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两天两夜,直至辛人确认这座城无法靠突袭拿下,自己的将士也疲惫,终于开始在外安营。 那持续了两天不断的投石喊杀之声,也渐渐消失了。 天色渐渐亮了。 沈鸢下城楼时,是被照霜搀扶着下去的,一个一个死伤的士卒从城墙上被抬着、扶着下去。 好些都是百姓搭着手,一个个抬下来的,哭声、哀声、叹声不绝于耳。 沈鸢见几个染了血的士卒押着两个人,从远处而来。 向他禀告时,面容隐隐含着恼怒:“沈大人,有人想要往泉水和井里投毒。” 就在昨夜战时,有城中居民早早被收买,悄悄往城中水井而去,意图趁乱投毒。 被沈鸢事先布置好的人捉了个正着。 这几个士卒原先还遗憾不能上城楼去杀敌,这会儿抓着了这两个人,才惊得一身冷汗,越发恨得咬牙切齿,怒道:“就为了几十两银子?你们失心疯了么?” 那两人滚在地上磕头求饶,一味哭说自己是受了辛人蒙骗。 沈鸢面色也渐冷。 战时最不能被污染的就是水源,一旦出事,纵是再坚固的壁垒,也守不住几日。 左右皆注视着他,等着他的发落。 沈鸢说:“杀了。” 士卒便怀着恨意抽出刀来。 这两日两夜有许许多多的牺牲和惨烈,沈鸢没有半点动摇。 如他所读之书,战争中的将领,容不得许多情绪,喜怒哀乐皆不该由己身,才能留下更多的人。 可是他下令的那一刻。 从那雪亮的刀身上,瞧见了那日卖花的小姑娘。 当初不愿收卫瓒铜板的小姑娘,仍是扎着俏皮的小辫子,抱着一条鲜艳的裙,几分懵懂地注视着这一幕。 刀光落下时。 沈鸢还是微微错身。 挡住了小女孩的眼睛。 他不知为什么。 保家卫国这一句话,也就是在这一刻,在这一座城,似乎有了不一样的、更切实的重量。 他垂眸时,见那小姑娘犹犹豫豫跟他说:“我……我娘说,军中缺裙子,我有一条裙子……” 沈鸢接着那条裙子时,发现是一条崭新的裙子。 裙角绣着有些粗糙的花儿,被叠得整整齐齐,显然是寻常小女孩压在箱笼最底下的珍藏。 分明不是珍贵的布料。 指尖拂过时,却觉着鲜艳至极。 他令人记下女孩所属家户,将这条裙子记在簿上,轻声说:“多谢。” 天色蓝蒙蒙的。 血溅在沈鸢的衣角,染上了一抹红。 沈鸢垂眸片刻,温声对她说:“回家去吧,天快亮了。” …… 沈鸢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直到晌午过去,待城中略微安宁,才稍稍在城府中坐了片刻,人在紧张时嚼咽不下饭菜,他就着药丸吃了半碗米汤,便又喊了人来。 他有百十件事情还可以做,有千百件事情还可以未雨绸缪。 卫瓒进门时,他正令人以瓮听地下声响,时时刻刻听着是否有人正挖掘地道。 攻城不成,就要防着其他的招数,投毒不成,最容易出现的就是掘地。 见卫瓒进来的刹那,沈鸢便问:“外头怎样了?” 卫瓒道:“辛人正在安营,我叫了人盯着,一旦异动,必有人来报。” 沈鸢又问:“你怎样?” 卫瓒说:“我无事。” 沈鸢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正欲起身再说什么,却是刹那天旋地转,眼前黑成一片,什么都瞧不见了。 卫瓒登时变了面色,一手将人接着,只觉得心脏险些停跳,冷声问他:“你多久没睡了?” 沈鸢缓了片刻,感觉血液渐渐涌回头顶,眼前才渐渐能见得轮廓,慢慢说:“睡了一两个时辰。” 卫瓒又问:“饭呢?吃了多少?” 沈鸢没说话。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