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惧的心跳,只在她的掌心。 新帝紧抿嘴唇,对她长睁着眼睛,激发的泪水即将满溢,摇摇欲坠。 而她面孔上,缓缓化开一抹淡笑:“是啊,无鳞之鱼怎能长久……这枚鱼符,是该请匠人重新刻些花纹了。” 她放开他的衣襟,转而又去捧起冕冠。威沉的富贵向他兜头压下,摇动不止的十二玉旒,恰好遮住了他后怕的泪眼。 新帝正是单名一个鳞字。国姓为文,文鳞文鳞,听起来总觉着是卑弱的池中之物。正如他方才非常幼稚地想胁迫她对自己效忠。虽然她此刻的态度已经顺服得像个刚刚进京述职的地方官,但他抖得无法使玉旒静止下来。他开口仍然想说些什么,却忽而感到,颌下的朱缨正被她系结抽紧。 大臣勒死皇帝也不见得不可能。毕竟谋逆这件事,只争朝夕,乱臣贼子都热衷于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凭感觉行事。 文鳞被自己的联想折磨得头皮发麻,内心慌张。而易渠本人也很是疲倦。教育傻子不可怕,可怕的是教育一个有一丝聪明的傻子。她给他抹眼泪,让他出门之后别再乱哭了。将他推出去见人之后,她站在空荡的小阁内,撑着腰发出了中年人特有的一声叹息。 2/?奋斗一百天我要退休 治丧之礼既成,皇家效率讲求一个以日易月,即服丧的时长在家国大事面前可以大大缩短,故而多数朝臣们已经恢复了办公。 下朝之后,政事堂里,易渠本人正在和上司方大人商讨大事。 方虬道:“易大人。” 易渠道:“方大人。” 方易二人同属凤阁,也就是负责为皇帝起草诏书的西台。他们两个都是身带相权的紫袍人,但方虬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上高过易渠一头,易渠是凤阁舍人,他是凤阁侍郎。由于性格和行事上的一些小小问题,两人在朝中给人的印象都不是很好。 不过相较于满脸平和微笑的易舍人,方虬右眼下有一道淡疤,虽不算显眼,但每次他产生某种奇妙想法时(外人谓之:这厮正憋着坏呢),那道疤就会牵引他的眼角,使其不可控制地微微抽动。十足的不屑、冷酷、狞恶,都在这小小的微颤里了。 他眯眼,手指轻击桌面:“易大人还记得我们的百日之约吗。” 易渠点头:“记得。” “好。”他哼笑,捉笔过来,按着公文专用的黄麻纸有力书写,“身家性命,流芳千古,利国利民,只在这百日之内。” “没错。”易渠又点头。 他们对视,默契地同时脱口而出: “奋斗一百日,我要新政全部批红通过!” “奋斗一百日,我要致仕外加终身半薪!” 堂内深深沉默。 “易大人什么意思。” 她眨眼睛:“下官的意思是想要提前退休。” “不,我问你具体什么意思。” “啊,没什么意思。”?易渠啜一口冷茶,“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在离朝之前,倾力协助大人。” 方虬又抽了抽眼角,转而生冷地哼笑:“易大人,离朝后,准备去哪里的地方幕府高就。” 易渠尖瘦的手指在方虬面前的黄麻纸上划了划,刮搔出细碎的沙声:“不。下官只是想回老家,山水怡情,种瓜种豆。”她笑叹,“这可能是下官最后能接触到公文用纸的时光了,往后,下官一定会非常怀念的。” 方虬脸色变了又变。良久,他吐气:“易渠,我实在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复杂的内情。下官只是岁月渐长,力有不逮了。”?她收回手,微笑解释。 “……哼。借口。”?方虬只得把那张写满宏图壮志的纸缓缓捏攥在手中。 文鳞头一回正式坐朝结束,又惊又累,且早先失了精气,于是他被宫人前引后随,送到了临时的寝宫之后,立即猛睡了一场。内侍们在门外叫了几次,他才晕悠悠地醒过来。宫人们一溜边走入,替他重新换了件简便的常服。文鳞走出门,门边站着一个高大的宦官。 此人阴沉地看着他:“陛下,开会了,请随奴婢来。” 文鳞打个哆嗦。 政事堂外,已是傍晚,明烛一早高照。文鳞甫一进门,便发现都是丧礼之上出现过的熟面孔。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易渠。换上紫色朝服,坐在灯火摇曳之中的易渠,看起来非常十分极其之阴森。但她偏偏还对他友善地笑了笑。 文鳞裤管里钻进一阵凉风。他胯下一凉,满身不自在地坐在了上首。而引他前来的那个宦官也随几位朝臣一起坐下了。 与会的几人都再度向新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