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巷子深处踏入这片明光里。 这人仿佛天生引人注目。 这是容语第一次见到李蔚光。 他峨冠博带,清瘦挺拔,眉眼被残月撂下几抹霜,经这片火光照耀,渐渐化开。 容语望见他,忽然想起师傅,李蔚光身上有一股与师傅似又不似的气质,都像是一清矍的书生,可师傅此人锋芒毕露,行事阔达,任何时候眼里总有几分笑睨。 李蔚光不一样,他瞳仁深处藏着悲天悯人,气质淡然。 如果说师傅是一柄不世出的剑,叱咤四海。 李蔚光便是人潮汹涌里,始终挥之不去的光,风华无尽。 李蔚光顺驴而下,缓缓走到杭振海面前,含笑道, “昔日我随同陛下在云南打仗,有一回陛下化装马夫,潜入对方的军营里,一把火烧了对方的粮草,后来陛下御宇天下,他说,‘这天下便像是一匹无时无刻不在奔腾的马,朕便是驾驭这匹马的马夫’,杭都督瞧不起马夫,不是打陛下的脸吗?” 杭振海冷峻的面容微微有一丝皲裂,他笑了笑,“若论与陛下的交情,谁也比不过左都御史李大人,只是殿下这一副形容,怎么都不能入宫吧?” 两位一文一武,位极人臣。 远远望去,只当二人在话闲,谁又不知,这一回合,李蔚光上书让四皇子代天子郊祀,确定了中宫嫡子的正统,定了天下文人的心。 而杭振海当即在郊祀上设计一出截杀,以实力告诉天下,储君的位置是要靠铁锚刀枪拼来的。 今夜,与其说是四皇子与五皇子之争,也不如说是李蔚光与杭振海之争,更不如说是文臣与武将之争。 李蔚光听了这话,慨然一笑,侧眸往前方大街望去。 众人循着他一道望向那茫茫灯火里,只见远方有一辆宽大的舆车迅速驶来,而那驾马之人,一袭六品鹭鸶补子朝服,眉目森严冷冽,浑身一股刚克之气,不是那许鹤仪又是谁? 许鹤仪飞快架着马车停了下来,连忙将车厢内一身冕服捧下,走至朱承安跟前,往容语望了一眼,见她安好,微松一口气,旋即双手捧服,跪下道, “臣巡按御史许鹤仪,跪迎殿下回宫!” 杭振海瞅见许鹤仪,青筋直跳,咬牙道,“许公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许鹤仪连个眼风都没给他,捧着冠服送至容语手里,容语二话不说与孙奕簇拥朱承安去到城门口侍卫值房,当即替他穿戴整洁,再迎着他送入马车。 朱承安登车之际,立在车辕上扫了一眼人潮涌动的朝阳门,旋即望向前方。 远处巍峨的皇城,庄严肃穆,似压在他心头的大山。 而今夜,他便要把这座山,掀一掀。 “众卿,随我入宫面圣!” “遵命!” 以李蔚光为首的东宫一派,齐齐应声。 待朱承安掀帘入内,容语立即跳上车辕,欲牵缰策马,这时许鹤仪抬手夺去她手中的缰绳,眸宇湛湛, “卿言,我来。” 短短四字,道尽无限情义。 容语抬目,与面前的高峻男子相视。 他眼底似有一股正气,荡涤一切奸邪。 许鹤仪是谁?当朝首辅嫡长子,五皇子未来的大舅子,谁敢动他? 由他驾车,最是稳当。 “好。”容语将缰绳递给他,钻入舆车内。 舆车缓缓被策动,侍卫护送李蔚光与朱承安往皇宫疾行。 子时刚过,天际昏暗无光,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而王桓单人一骑,扬起他手中的青龙偃月刀,鹤立在城门下, “本将在此,接应次辅王晖与一众老臣。” 今夜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那是属于李蔚光与朱承安的硬仗。 王桓摆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目送舆车远去,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一定要赢啊。 舆车内,容语问随车而来的小内使, “可有笔墨?” 小内使立即在内侧紫檀小柜里捧来笔墨纸砚,替她摊开研磨, 容语当即提笔写下寥寥数句,卷好装入一信封,掀帘唤来一侍卫,“将这封手书,送给佥都御史谢堰谢大人。” 朱承安乏累得靠在小塌歇息,听到容语这话,掀开眼皮, “卿言此举何意?” 容语扬眸,眉间的神色冷肃又张扬,“今夜成败就在谢堰。” 第26章 夤夜,四面八方的风从丹樨卷来,吹得廊庑下的灯盏飒飒作响。 奉天殿侧殿灯火通明。 一个时辰内,该来的不该来的,齐齐涌在殿内。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