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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

    妹妹是猪,睡醒了吃,吃完了睡。

    余春柳突然唤他到床前,把严熙的小手放到他的手心里,抚着他的脑袋轻声说道:“谢谢。”

    严律注视着妈妈,手心一团小生命像新点燃的柴火熊熊燃烧,正照亮她幸福的笑容。

    我原谅你了,妈妈。

    我原谅你言行不一,背叛我给爸爸告密。

    我原谅你胆小如鼠,从不阻拦爸爸打我。

    他在心里对她说了很多话,说了很久,直到严将军出现在病房门口,他眨巴着眼睛做回无知孩童,捏了捏妹妹的手便放开,回到糖果袋子前拆开下一颗糖果。

    妹妹的诞生是因为爸爸的一次酒后乱性。

    妈妈因此从办公室退下来,做起了保洁工作,几年后凭借对外公服软,疏通关系找到一份办公室的工作。爸爸原先在家里吃软饭,不得不出门找了一份工地的工作,最后凭借老丈人的帮助进入国企随领导常年出差非洲。

    他们的银行卡里存下钱,换了钢筋水泥筑建的房子,生活的恶意才算收敛起来。在此之前的年月里,他免不了像沙包一样被人肆意发泄愤怒。从反抗到麻木,内心斑驳的伤口再也无法痊愈。

    妈妈出院的那天,他们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一位蓬头垢面的乞丐。

    “东街的小白脸,西街的白凤凰,配,配,天生一对。”

    棚户区门前乞讨的疯子口中唱着含糊不清的段子,双手各分出一根食指交叉,比划出一个倾斜的十字架。

    余春柳往下扯了扯帽子,帽檐都低得快看不见路。严将军踹翻了他的碗,捡起一块石头追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丢出去。严律抱着严熙和妈妈走进昏暗的房子里。

    过完冬天,严律发现自己又长高了一些,因为严将军揍他的方式有了变化,现在经常挨打的不再是他的屁股而是脑袋。

    严熙从躺着的肉虫变成了站着的小树苗,尽管她还是弱不禁风,一碰就会摔倒。

    这天,他照常给妹妹冲奶粉,严熙像是长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尾巴,跟着他的步伐踉踉跄跄地走来走去。

    他以身高优势俯视她,心里免不了生出恶意,对于这个抢占他全部亲情的妹妹,现在他还要亲手抚养她。

    尤其是她那双不谙世事的眼睛,流露出的天真总有让人想摧毁的想法——凭什么她仅凭哭闹就能获得大人的聆听?凭什么她可以理直气壮索要一切?这种人又是如何心安理得不事劳动存活于世?

    如果她没有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余春柳不会因失业供不起他上幼儿园的学费,严将军不会因缺钱而借酒浇愁频繁抽打他。

    虽然曾经的世界很糟糕,不过比现在好多了。

    幼小的严律不知如何反抗家暴,他在每一次挨打中的积怨只能通过凌虐小动物发泄,欺凌比自己更弱小的生物,他慢慢体会到暴力欺压的乐趣。

    握着暖水壶的手倏忽收紧,要是他拿不稳掉下去,这颗圆润的小尾巴马上就不会成为累赘了。

    “咯咯。”她拽住他的裤脚,仰面发出一串笑声,两颗乳白小牙肆无忌惮地露出来。

    严律不动声色,把热水倒入奶瓶,挖一勺奶粉拧紧瓶盖塞到她手里。

    她接过奶瓶,嘴巴满怀信任地贴上奶嘴,吸上一大口。奶水极高的温度烫伤了口腔,她扔掉奶瓶,止不住大声哭泣。

    哭声打断了严将军午睡的好梦,也吸引来余春柳的注意。

    严熙被女人抱在怀里安慰,她手里捏着奶瓶语气满是责备:“严律你为什么冲这么烫的奶水给妹妹喝?”

    严律站在厨房的门口,冷眼看着她哭泣,脸上没有丝毫歉意,嘴上不说道歉的话。

    他的态度激恼了某人,严将军怒气冲冲地走到他面前,抬腿一脚把他踹飞数米。他面无表情从地上爬起来,咬牙直挺挺地站着。

    看他倔强如牛,严将军怒火更盛。

    一个极大且力道极重的手掌不由分说拍在他后脑勺上,他向前趔趄了小步,又被摁住脑袋撞向门框。

    趴倒在地上,他听见骨头咔擦裂开的声音,鼻血从深处流下来,血似止不住的小河,有汇入大海的意愿,眼前景象趋于模糊。

    只见余春柳转身带着妹妹回到卧室,再没有人提到他的名字,耳朵里灌入的是一口一个‘小王八蛋’。

    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他麻木的脑袋被人抱起,圆滚滚的小身影挡住他面前的光晕。

    严律咧嘴笑起来,幅度太大扯到伤口,又疼得嘶声倒吸冷气。

    他想明白了——余春柳也好,严将军也好,他们作为自己的父母,根本不用一个孩子谅解。

    只因为他太弱小,没有发声的机会,这个家不需要‘严律’,他们只需要一个会做家务的‘哥哥’。

    所以,余春柳和严将军不该去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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