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A大人文科学学院图衎教授的最后一堂课,课程的最后二十分钟学生和同事为他举行了一个简短的荣休仪式。 已经六十五岁的图衎,满头白头,一副金丝眼镜将镌刻着岁月细纹的深邃眉目稍稍掩盖,唇边浅浅一抹笑意衬得精神矍铄。 宽大的显示屏正好切换到他的荣休仪式的图片。 “本来不想占据同学们的学习时间来给我这个老头子办个退休仪式。”他莞尔说道,笑得时候可窥见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模样,“但是我想起来刚刚开学的时候有同学问过我,学习如此多学科的动力是什么?我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把我的答案告诉你们。” 屏幕上的PPT切换到一张照片,顿时教室中传来惊呼和议论。 年轻的图衎和肖望舒在雪山上揽着肩微笑,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两人发上,亲昵又美好。 他抬头深深地看了眼照片,投影的光遮住了镜片,挡住了他眼中感情汹涌。 “这是我的妻子。年少的时候,害怕她会受伤,所以我选择了学医。后来我希望她快乐,又学了心理学。” “她是一个很亮眼,很善良的人。她保护过很多人,照亮过很多人,包括我。但是没有人是真正的铜墙铁壁,等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被伤得千疮百孔了。” ------ 事故第二天,也是肖望舒转进ICU的第二天,医生再次下达病重通知书。主治医生是他在医学院的研究生导师,走出病房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学生靠着墙蹲着拿着那张纸发愣,轻轻地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 “图衎,刚刚是气胸引起的心跳骤停,这些我们都能尽力去治,但是她的求生欲望很低。”他弯着腰拍了拍徒弟的肩膀。即使侥幸因为车辆摔下去的时候正好入海,靠着水得了些许缓冲,被附近的渔民救了送来了医院,但送来医院的时候肖望舒整个人被鲜血浸透,肋骨骨折刺穿肺部,加上入海溺水,整个肺的状况惨不忍睹,多脏器受损,头还被玻璃扎破。几个小时的手术下来也没完全把人在生死线上真正抢回来。 本来得知她是图衎妻子之后,他可以因为避嫌而推掉主治医生的任命,出于医生的冷静的考虑,也不该在此时说带私人情绪的话。但他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下的得意门生的肩膀的颤抖,和弥散的痛苦。 “今天下午情况稳定的话,可以进去探视,跟她说说话。”他没再多说什么,重重地拍了拍学生的肩膀离开了。 图衎抱着自己的头缓缓吐着气,突突疼痛了一天一夜的太阳穴,此刻更是犹如针刺,勉强抬起红肿的眼皮,入目的就是那张病重通知单,差点昏了过去,模糊之际江浩扶着他的手。 昨天他中午开完会才看到来自肖望舒的语音,听到那句“真的是太抱歉了。”他已经不敢再继续听下去,心里的巨大恐慌蔓延到四肢五感,他不停地求助着能找到的人帮忙寻找妻子的踪迹,一边又害怕听到任何坏的消息。 但是坏消息还是来了,在B市出差的江浩在记者同事的口中知道了肖望舒车祸落水,几个人匆忙来到B市,一进医院就是紧闭亮灯的手术大门,他恍惚地看着妻子从手术室被推出,一张张通知单向他砸过来,沉重到连腰都直不起来。 他隔着透明玻璃看着浑身插满管子的妻子,仪器显示着她虚弱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刻心跳。他看着陌生,顿时忘记了里面躺着的人到底是谁?而自己到底为什么应该在这里。他应该回家把粥热好,等着肖望舒回家一起吃饭,他这时候应该在烦恼妻子厌食的解决方法,想着去德国之后怎么更好地照顾她,而不是在在这里。他的手指曲起,想像前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勾住她的小指,却只碰到冰冷的玻璃。 宣淇交完医药费走到了停车场,燃起一根烟,打开平台将肖望舒给他的账号密码输入了进入,找到了应该在明天中午发布的定时视频。 “大家好,这里是月亮漫游记,我是肖望舒,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条视频,我想着总得好好跟你们好好说一声再见。月亮漫游记到今天已经五年了,这五年里我们一起走过了山川湖海,追逐过日出繁星,一起路过了许多人的人生,倾听过许多人的故事,身边渐渐有了许多你们的陪伴,鼓励和爱。谢谢大家的包容和理解,但是这次真的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作为结尾,我想跟你们分享几个关于我和我朋友的故事...” “我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