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溟十分自然探手来试燕熙的手温,两人手指一触即分,眼底皆是沉静如水。 他们都没有慌乱。 梅筠在那份从容若定中稳了心神,他先简单说了靖都的局势,末了小声分析:“皇上健在,大肆迎储君,只怕是有人别有用心,要离间皇上与殿下。” “倘若只是离间,倒不必忧心。”燕熙脑中飞闪过许多可能,说不上哪里不对,总觉得哪里还藏着一双手,在刻意搅动靖都的水,而他还差着某一样非常重要的信息没有抓住。 他沉吟半晌,接着说:“只怕有人所图之事,比离间我与父皇更加严重。” 宋北溟多少知道些许燕熙与天玺帝之间诡异的父子关系,他凝视着近前的烛火,眼中闪过微光,心头一跳说:“大靖国本已定,不可动摇。便是离间君父与储君,在皇燕再无其他皇子的局面下,也无济于事。那么,问题难道是出在燕氏?” “燕氏……”燕熙沉吟着,他想到了燕氏唯一的正统嫡出血脉燕桢。但燕桢已被处宫刑,朝臣与百姓都不可能选一个没有生育能力和不完整的帝王。 雪在浓夜里悄然加大,风声加紧,吹得外头的灯笼摇晃不止。 廊道里垂下半截竹帘也挡不住寒风凛冽,外头卫持风轻呵着气,指挥屋顶上的暗卫去加衣。 书斋里挂了厚重的垂幔,不仅把外头冷风挡得严严实实,还把雪光和灯影也遮住了。 书斋里安静温暖,有那么片刻,谁都没有说话。 - 燕熙耳力好,他听着隔窗的落雪声,猝然感到一阵通体寒意,猛地抬头扫视着在场之人,最后目光与宋北溟接上。 他犹豫地说:“此事同时牵扯父皇与我,何事是能一举对我与父皇都不利呢?” 燕熙与天玺帝是父子,要一石击穿这二人,便是涉及皇燕血脉的大事。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一听就知事关重大,没有人轻易接话。 梅筠在宫里头呆的时间长,对皇室之事反应敏感,他倏然抬头,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惶然地提到:“或许与老晋王有关?” 燕熙上次见到刀刀时,与刀刀反复讨论过天玺帝的出生,当时没理出头绪。他曾写信给商白珩说要查老晋王府里之事,商白珩一直没有查到有用的线索。老晋王去世多年,晋王府当年的老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想要通过晋王府查天玺帝少年时的情况,无异于大海捞针。 烛火跳动,燕熙转向温演道:“老师可有信来?” - 靖都。 亥时正。 商白珩披了大氅,敲响了裴府的大门。 裴府管家看到他来并不意外,连忙恭敬地行礼说:“太傅说您会来,果真是来了。” “久等了。”商白珩客气地回话,掀袍进跨过内门,到了书斋门口,转头对跟着的书童柳彤说,“你在外头守着。” 柳彤提着灯笼站在书斋外。 管家对柳彤笑笑,也一并守着。 他们都隐隐知道,今日里头要谈的事,是一个字都不能传出去的。 商白珩进了书斋,裴鸿正在看文书,抬头说:“道执,老夫瞧着,你预计的风波不远,今夜就会起风了。” 商白珩停在裴鸿书案前,行了重礼道:“太傅查出眉目了?” 裴鸿翻着案上泛黄的文书说:“二十多年前,我曾去过几次老晋王府。陛下那时在晋王府处境非常不好,老晋王若不是看在我是帝师的面子,甚至不允陛下上主厅见客。便是陛下是庶子,老晋王这样苛待陛下,也过于难看了。” 商白珩垂手站到书案旁,接过裴鸿递来的信纸,翻看道:“确实不合常理和人情,其中必有蹊跷,太傅有何看法?” “陛下生母出身很不光彩,以致老晋王不喜陛下,老王妃也容不下他,陛下少时的日子极是艰难。苦着长大的孩子,其实也怪不得陛下心硬。”裴鸿停了手上的动作,想到那久远的事时,苍老的面容上露出惆怅,“说起来,老晋王统共只有两个儿子,嫡长子又体弱多病,眼见着读书和习武都不成了,难得添了个身强体壮的庶子,无论如何也不该对陛下厌恶到那种地步。” 商白珩顿住了手上的动作,沉声说:“太傅,下官到宗人府查了燕氏家谱,皇燕从高祖起便人丁稀薄,到了熹平帝那一代,叔伯兄弟间只剩下熹平帝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