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都缓不得,宋北溟身为一军主帅,歇息一日,耽搁的是整个西境的做战计划。 能叫宋北溟如此担忧和重视的事情是什么? 燕熙心中升起不安,很轻地问:“今儿有事?” 宋北溟看着燕熙好不容易褪去的病颜,和那花了好多心思才养出的二两肉,生出深深的无力感——无论如何斟酌措辞,事实本身还是太残酷了。 这叫他怎么开口? 燕熙看在眼里,心思转动。他将微妙的异常连在一起,略一计算,便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那么,西境的事情瞒不住他,只可能是靖都有事。 靖都——燕熙琢磨着这两个字,心一下提起来,会是谁呢?他挨个想过自己牵挂的人,很快就停在了汉阳的名字上。 他出靖都前就托周慈去看过汉阳的心疾,老人家年纪大了,稍有不慎,便有不测。 “是有人出事了吗?”燕熙望进宋北溟的眼底,“是汉太保吗?” 宋北溟一怔,他在这一刻很想摇头,可他只能残忍地点头。他做的一切预设和计划,在燕熙的洞察里都是徒劳。 燕熙在他点头后垂首,陷入沉默。 宋北溟看着燕熙,心想他的微雨太通透了,这样的人哪里瞒得住。 宋北溟轻轻将人揽进怀里,他甚至不敢用力,怕一不小心就把人碰碎了。 宋北溟一直觉得燕熙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之处,那是一种在美貌和聪慧之外,让人无法忽视的特点——恍若白瓷般精致易碎,又如韶华灼灿易逝。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1。大抵人一旦美丽聪颖到过分的地步,连老天爷都要嫉妒。 - 燕熙是人间惊鸿,风袂翩跹留不住。 病后的燕熙,这种易碎和易逝感更甚,他单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宋北溟都要时刻去看一眼,生怕下一刻人就不见了。 深秋的风已满是冬意,呼呼地拍着窗子。 宋北溟抚着燕熙的发,生怕多说一个字都会惊走这片轻鸿,可现实那么残忍,宋北溟词穷地说:“汉太保为人所害,淳于南嫣已手刃凶手,幕后主使正在清查。” 燕熙沉默许久后说:“今儿是汉太保出殡的日子吗?” 宋北溟哽声说:“是。” “梦泽,谢谢你告诉我。”燕熙起身,赤足往衣柜走去,打开柜门,抬手解了衣带。 细软的绸衣滑落,玉白的身体在秋寒里暴露,烛影里燕熙的身形纤柔,这本是让人瞧一眼就血脉贲张的身段,此刻却浸在悲伤里,添了不可亵玩和不忍碰触之意。 屋子里烧了碳,不至于冻人。 宋北溟停在燕熙身后,看燕熙从衣柜里取出麻衣。 “我的两个师父都走了,两层重孝在身,该披最重的孝衣。莫再说我是太子殿下不可如此。”燕熙眼里没有泪,他像是平静地说,“梦泽,叫大家不要拦我。” 宋北溟接过燕熙正在系的衣带,替他一件件穿戴整齐。 燕熙没有哭,他在那场大病里像是发泄够了,又变回那个刀枪不入的冷美人。 他散开发,给自己戴上孝巾说:“你放心,我不会再为此受伤和生病,我的命由我自己管,苍天也无法不经我同意把我带走。” 宋北溟为他理顺头发。 “君子仁义之道束缚不了我,名声礼法也禁锢不了我,谁说储君就要松风明月、高风亮节?储君怎么当,该由我说了算。世道欠我诸多血债,我要好好活下去,穷尽手段叫他们十倍百倍地还回来。”燕熙很轻地说着令人悚然的话,修长的手指搭在宋北溟的掌心里, “这样的微雨,梦泽也喜欢吗?” “喜欢啊。”宋北溟捏住了那微凉的手指,肌肤相触时感受到了燕熙皮肤之下的滚烫,荣在叫嚣。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