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笺上“枯”的味道若有似无,凑在鼻尖有撩人的香气,燕熙被蛊惑着,也被感动着,他喉咙梗住了,话音也跟着颤:“吾有妻年少,倾家以聘之。一愿吾妻常康健;二愿吾妻笑开颜,三愿微雨泽梦田,岁岁长相见。1” 燕熙把信笺按在胸口,缓缓地蹲下身来。 他的心在这一刻似要被碎成两瓣,心府都要搅翻了,血脉全拧在一起。 哪有人这么傻,爱一个人不惜倾家荡产。 他不怕我骗他吗? 不怕我骗尽他的家财和势力,最后江山是我的,再往后还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把功高盖主的宋家打得永不见天日? 我是储君啊,他不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吗? 燕熙知道宋北溟心思深沉,像是老谋深算又不知疲倦的猎手,一层层地给他垒着围墙。可这个猎手,最后机关算尽,自个蹲到围墙里,反把钥匙给了他。 燕熙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他煎熬地自语道:“你不知道,我是要回家的……” - 偏厅里饭菜热过一遍了,周慈到主屋外一站,燕熙便知道了。 他把信和礼单收好,出门前平息好情绪。他眼角还有余红,周慈见着了,只当他是高兴的。 这事儿两边的人都高兴,周慈脸上盈了笑说:“殿下若再不散会,我便要去请了。” 燕熙了然道:“先生是催紫鸢去唤我的吧?我瞧着你们上下都要串通一气了。” “都是紧着殿下。”周慈面不改色地说,“两边人都视殿下身体康健为第一,一条心。” “有劳你们费心了。”燕熙声音还没缓过来,轻咳了一声,顺了气再说,“你们倒是处的好。” 周慈虽不精于人情世故,但他对人的情绪判断出奇的精准。以燕熙的位置,方才的话在旁人耳里会听出忌惮的意思,在周慈这里,便是字面的意思。 周慈从来不把燕熙往复杂了想,他的殿下只是唐遥雪的孩子,他理所当然地回道:“都是三爷催得紧。” “你们是商量着一起改口的么?”燕熙听出点旁的东西来,端起药汤喝了半碗,说:“梦泽一直着紧我的身体,可是知道了什么?” “两家人成日混在一起,不分主次,又要叫出名堂,这么叫着最方便。”周慈知道但凡燕熙对某件事上心了,是绝计瞒不住的,可他也不能全招了,只能挑一半说:“三爷毕竟用着枯,他多少能猜到一些。” 燕熙敛色,举箸愣了片刻。 周慈自己那点情爱藏得八百年见不了光,他于这方面实在毫无经验,不知如何开解燕熙,只安静地给燕熙布菜。 燕熙细细吃了,连剩下那半碗药汤都喝干净了。 周慈还在夹菜。 燕熙压下筷子,话间有晌午的倦意:“是梦泽要先生盯着我吃饭?” “三爷不说,我也要盯着的。”周慈看燕熙不肯再吃的样子,停了动作,面色郑重地说,“我此行来,就是顾着殿下。把殿下养好了,我才有颜面说话。” 燕熙是一个很能忍的人。他有伤有痛,都严丝合缝的藏着,叫人看不出半点端倪,连周慈都被他蒙在鼓里。 可他此时想到宋北溟《聘书》上那句岁岁长相见,终究松了心神,再做不到刀枪不入,露出一半坦诚说:“先生,我并非不愿吃。” 周慈面色一紧,问:“吃多了难受是不是?” “是。”燕熙说着,用力地咽了一下,把堵到嗓子眼的东西生吞了下去说,“我试着多吃过,可是多咽下去的,回头都得吐出来,反而不好受。” 周慈听到这里,心中刀绞一般的痛,面上努力端着神医一般的风轻云淡,不叫燕熙多想,说:“这些都是药膳,能稍做缓解胃里不适。你每日试着多吃一口,慢慢量就上来了。荣的消耗太大,若吃的再少,只怕殿下更吃不消。” “先生,”燕熙举箸,浅浅夹了一片用药煮的豆腐,嚼了许久咽下去,“微雨谨遵医嘱。” 周慈不知燕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