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步外就是漠狄虎视眈眈的军队,玉关城里只有五千兵马,对方试探了一天,肯定已经知道兵力,更多的漠狄兵想必就在路上。 玉关县便是地势再好,在漠狄乌泱泱的马蹄下,也挺不过一天。 李猛难掩忧色问:“大人,眼下如何是好?” 消息发不出去,四方的路都被漠狄阻断了。 杜铉冷哼一声,似是不以为意。转头对一旁锦衣卫模样的人客气地说:“尹小旗,总督大人送的火药有多少?” 这锦衣卫小旗是一早燕熙派来的,他们一行十人查清了玉关县的情况,飞书报告后,被燕熙留在了这里,燕熙还派人送来了三门大炮和五车火药。 这些东西被杜铉压着不舍得用,留到了最后。 锦衣卫出来的人,都精明老道,他看杜铉当着众将士的面这么问,便知道了对方的意思,故意得意地笑道:“有十车。” “很好。”杜铉说,“架炮,一会日头上了视野清晰,他们要敢来,我们炸掉他们的帅旗!” 锦衣卫小旗领命带着一队士兵去运火药。 士气顿时大振。 - 李猛神色好了一半,还有一半不好。 他是领兵打过战的,知道杜铉顾左右而言他,就意味着来援没有指望。 李猛得知了答案,有片刻的绝望,而后又舒了口气,既知无望,那便杀一个赚一个。 他在众将士的激昂中,跟着笑起来。 李猛是个直脾气的武夫,与原来的指挥不对付,他看不惯上司胆小怕事又尸位素餐,但他打心里佩服知县大人。前几天听说总督大人把杜铉升迁为西洲参政时,他心里还不舍过一阵,并且开始担忧玉关的未来。 但未来如何他可能已经看不到,玉关县剩下的五千兵马只要打好接下来这场战就足够了。 李猛望了一眼外头远处,不断滚起的尘烟,知道漠狄又在纠集人马。 玉关是西境的西口,这里一旦被打开,漠狄的马蹄进入一马平川,将难以阻拦。 城楼下来传来沉重的车辙压过路面的声音,士兵们亢奋地高喊着,围过去帮忙推车。 李猛跟着杜铉往下瞧,他看杜铉难得松快了点眉头,不由也跟着畅快地笑道:“大人,此战必胜!” 杜铉回身,抬手压在他肩上说:“我给总督写信了,提你当玉关守卫军指挥。只要打过这一战,玉关由你说了算。” 李猛当了一辈子兵,他在上头没人,拿命熬到这个位置已经到头了,没想到杜铉自己升了,还不忘拉扯他。 他想,虽然他很可能等不到亲手接调令,但他的墓碑上可以刻上“玉关指挥”,这是满门的荣耀。 李猛嘿嘿地笑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大人!” 杜铉没有多说,沉默地回到城楼中央,他望着空中,昨夜那盏天灯燃烧的地方。 李猛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瞧,想到了杜铉昨天夜放那盏天灯时郑重的神情,好奇地问道:“大人,昨夜你放的那盏天灯,上面画的白霜落在新菊上,是什么意思啊?” “霜降的意思。”杜铉对这位耿直的下属说了一半真话,又补了一半不算假的话,“我出生在那天。” 李猛憨笑道:“原来如此啊。大人是读书人就是跟我们不一样,做什么都讲究个意头。” 天灯飞到半途,自己燃着了。这并不是一个好意头。 李猛陡地咬住了舌头,想到昨夜那灯笼在放飞前,杜铉故意把油柴都截了一半,并在底下放了一枚小火石。当时杜铉解释说:“这样燃料正好够灯飞最高处自燃,能让更多人看见。” 副指挥虽然想不明白那灯要怎么报信,但昨夜那灯在高空中烧得绚烂别致,他忽然生出信心,问:“那盏灯,应该能把消息送出去罢?” 杜铉眼中燃起同样绚烂的生机,他知道惊蛰已至,必有人来救玉关,但时间太紧迫,他可能等不来援军。 他无所畏惧,看了一眼城楼后面栉次鳞比的民房,拍着同袍的肩膀说:“能。”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