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熙听懂了。 刀刀是在说:他每次穿书活的时间越来越短,因为这个世界秩序越来越混乱,刀刀想要活的长,就要燕熙改变秩序。 经历这样频繁的生死,每一次都是苦难折磨,光是想一想,都要疯了。 刀刀却没有疯得彻底,这必定是有着异于常人的强大心志。燕熙不禁想到那次和刀刀短暂的交谈,那时刀刀的乐天和幽默已然被这频繁的生死磨没了。 再磨下去,疯是必然的。 燕熙想,若是异地而处,他或许早疯了。 他方才经历文斓的死亡,已然快要疯的想要杀人。 - 刀刀说完那些,见燕熙对他轻轻地点头。 他定定地笑了笑,而后走着胡乱的步子,仰天长笑,眼中滑下泪水。 他身形枯槁,面容污秽,声嘶力竭地疯骂: “我走过大靖无数地方,看过全天下的人!” “百姓苦,黎民惨,生而艰难,命如蝼蚁!” “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权贵把庶民踩在脚底下!” “这腐烂的世界会吃人!” 刀刀越喊越大声,他悲怆地环视着这暗无天日的监室,“咯咯”狞笑起来。 他是作者,这本书是他的心血,他对这个世界有着天然的紧密联系。 然而作者恨透了这个世界。 这当中的伤心难过,叫燕熙不忍深想。 刀刀像是把监室当成了舞台,一个人跳出疯狂的舞步。他喊着叫着,不知何时已满面是泪。 他拍打着墙壁,又跪在地上捶肮脏的石板,他仿佛是真的疯了,笑和哭反复变幻。 又在某个瞬间像是意识到自己在哪里,猛地冲过来,枯枝般的手对着虚空狠抓几把,他厉声呼喊:“无人为我遮风雨,无人为我留夜灯,无人为我守疆土,无人为我安立命!” 刀刀浑浊的目光在迷茫地寻找一个落点,终于在扫过燕熙时定住了焦距,他扑过来,抓着栅栏对燕熙说:“可是那又如何!” “命运也无法让我跪地求饶!” 有血从他抓断的指甲中流出来,他的声音渐转嘶哑,身上未愈的伤口破裂了往外淌血。 北镇抚使看到了刀刀大股流出又溅得满地的血,对这个疯魔的囚犯仍然没有出言训斥,而是对燕熙摇了摇头,意思是:活不久了。 燕熙面无表情地杵在原地。 他已经做不出更多的表情,他像是很冷静,又像是精神已被抽离,他在刀刀每个转身的空隙里,与对方交换着眼神。 用彼此的默契无声地对话。 刀刀咳血了,他大概知道自己又要死了,终于可以结束这副身体的病痛,他眼中多了几分释然,声音却更加的高亢:“总会有人会来收拾这无间世界!” 刀刀对燕熙颤抖地伸出手来,歇斯里底地喊: “捅穿它!” “踏破它!” “打碎它!” 燕熙也对他伸出手。 北镇抚使得了要护燕熙周全的命令,想要出手来拦,燕熙冰冷地望了一眼对方。 北镇抚使从那一眼中,感到劈头盖脸的寒意,沉默地收回手。 刀刀终于握住了燕熙的手,那双手枯槁而僵硬。 刀刀缓慢地坠下身体,燕熙回握着刀刀的手跟着蹲下来。 刀刀双眼翻白,他眼中是绝望的寂静。 他摊软地倒下去,燕熙隔着栅栏无法扶他,只能用力地抓住他。 刀刀最后用力地望了一眼燕熙,而后苍朽地望向黝黑的上方,他长久地喘息,努力地蓄力,终于说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 “我们不再仰望天子,我们要造自己的神!” 刀刀的手滑了下去。 刀刀走了。 - 燕熙跪在地上,垂着头,瞧着栅栏里面摊烂如泥的“陈秋”。 这般死状,甚至连蝼蚁都不如,蝼蚁尚且有自由,而刀刀却一直被命运束缚。 燕熙已经哭不出来。 如果说文斓的死让燕熙“疯”,那刀刀的死便是让燕熙“寂”。 他像是一个在深渊边上奋力奔跑的疯子,陡然止住了步子。 他在震痛与愤怒中恢复了自己思考的能力,接连的死亡刺激,没有将燕熙推入黑暗的深渊。 反而让燕熙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