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熙仍是压着睫:“初次相识,何谈成见?” 梅筠总瞧不着燕熙的眉眼,被对方冰冷的态度惹的心中渐郁,他说:“宣大人放着好好的翰林院不呆,在都察院两个月时常翻阅档案,才来工部两日,便出现在今日这种场合里,你是想查什么?” 燕熙叹气道:“梅大人想多了,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好查的?京里头都是达官贵人,我光是想着法子不得罪人便用尽了心思,梅大人身居高位怕是不明白我等寒士的难处。” 燕熙字字句句都是针对,又时时自轻出身,这实在不像原主所为。 梅筠一时竟不知自己到底想问出个什么结果。 是希望宣隐是那个人,还是不希望? 他猛地意识到,会有这种想法,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且不说七皇子毁容了,就说堂堂一个皇子,哪会这般任人轻贱? 从前的燕熙十分敏感,只要有人稍有言辞不利,便会严辞责问,绝不似宣隐这般。 梅筠一时极为沉郁。他对自己这种无端猜测及控制不住的来访而开始自省。 他收回视线,望着京郊皇陵的方向,突然觉得这日头长得格外难忍,话音便也重了:“奉劝宣大人,你若当真无所依仗,便莫要趟靖都的浑水。” 燕熙垂着头,没情绪地说:“下官谢梅大人提点。” 话尽于此,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梅筠拂袖而去。 走出三五步,忽地回身,捕捉住了燕熙等着他走开才抬起的面容。 两人的视线隔空撞上。 确实是个美人——梅筠在心里头说。 难怪京里头高门显贵都要查宣隐。 以宣隐这样的姿容,叫某些人甚至肮脏地想要废了宣隐的功名。 只要没了功名傍身,权贵们便可任性地践踏这样的绝世美人儿。 可宣隐偏偏有了最高功名,这叫一干人等不敢轻易下手,每日里看得着吃不着,许多人急得抓耳挠腮。 梅筠看宣隐孤傲地站在红色的官檐之下,清瘦得风吹就倒,他想了想,说:“小王爷虽行事浪荡,却绝非流连花丛之人,宣大人寒窗苦读多年,莫要浪费才学。” 直到梅筠走出老远,燕熙才回过味来。 梅筠方才怕是看到了他坐到宋北溟怀里又被推落的过程,以为他对宋北溟投怀送抱又被残忍拒绝。 梅筠这是误会他了。 燕熙想:这真是……太好了,梅筠厌了我才好。 - 这日夜里,燕熙避开耳目回到了皇陵西苑。 才进西苑,便见门边靠着柱子,有一黑衣人抱着剑。 燕熙顿住,客气地说:“谢过卫镇抚今日施以援手。” “哪里谈得上相助,不过是形势所迫,殿下手段了得。”卫持风皮笑肉不笑地答,“还有,我现在算哪门子的镇抚,殿下抬举了。” 燕熙并不意外对方的不悦。 他查过卫持风的履历,此人当年进锦衣卫办事软硬不吃、急功近利,凭着身手了得和办事利索,平步青云,深得天玺帝器重,短短十年便升到了南镇抚的位置。 他今日平白使唤了这么个人物,却没给甜头,若不是仗着皇子身份,对方怕是要撕了他。 可燕熙就是敢白占这个便宜,他没什么诚意地笑了笑,算是回应。 卫持风做了他多年暗卫,自然知道燕熙不高兴了。他无所谓地抬了眉,只管问自己的问题:“殿下从何时起察觉到我的?” 这点坦诚,燕熙倒是能给。他道:“若说怀疑,早在我到皇陵时便有了,毕竟我几次遇险,总能保命不死,总该有个缘由。若说当真发现,也就这两年的事情。“ 卫持风问:“又是如何猜出是我的?” 燕熙平视着对方说:“一等一的高手何其难得,五年前锦衣卫镇抚卫持风外出遇袭身亡,我这里恰就多出这么一个高手,这么巧的事,也不算难猜。再有,锦衣卫是皇帝的刀,卫镇抚是皇帝近身心腹,能使唤动你的人,也只有我父皇了。不是你,还有谁?” 卫持风哦了一声,说:“卑职跟了殿下五年,今天竟是第一天认识殿下。” 燕熙说着场面话:“哪里的话,我这五年的事情,事无巨细,皆在卫镇抚眼中,这天下怕是没人比卫镇抚把我看得更明白的人了。” 卫持风却是古怪地笑了下说:“要说起来,下官才是最不懂殿下之人。殿下前两年便能感知下官的存在,那时便已晋高手行列,我日日跟着,竟是不知。我跟了殿下五年,这两年时常跟丢殿下,想来如今殿下身手更是难料。武功讲究的是根基牢固、日积月累。敢问殿下,您这般突飞猛进是用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燕熙心中庆幸当年用药时掩藏得好,此时他无所顾忌,笑得从容:“这世上有那般厉害的东西么?” 卫持风听出对方的提防,冷笑说:“谁知道呢。”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