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娘已经被关了十七天,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她每天都会在墙上划一道杠,算郑桑的老前辈。 叶娘是跟相好的私奔的。那个男人叫她叶娘好好听,然后她就鬼迷了心窍跟他跑了,结果被卖到这里,不晓得他赚了多少钱。真是悔不听父母之言,现在想想,她爹娘叫她叶娘也好听。 要是不好听,爹娘怎么会给她取这个名字呢。 “你说是不是?”叶娘叉手蹲在郑桑身边,期待地问。 柴门紧闭,只有靠近房顶处有一扇又高又小的通风窗开着,两个巴掌大。日光从窗户射进来,形成一束光,尘土在里头飞扬。 郑桑蹲坐在地上,抱着腿,一边看那束光照得离自己越来越远,一边听叶娘讲她的故事。 郑桑觉得这个叶娘,有点疯疯癫癫。 郑桑无语地把眼珠转向叶娘,瞥见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面有一道道淤青,攒眉问:“你手上的伤,怎么回事?” “这个?都说了,喊多了,会被打的。你要感谢我,给你忠告,免得你受这个苦。你这样细皮嫩肉的,经不住这些吧。不过你这么好看,他们肯定不舍得打你,打坏了怎么办?”说着,叶娘又自顾自笑了起来。 郑桑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抱着头,埋到膝盖里,怒吼了一声。 不,现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得想办法。那个老女人说什么来着,今天送走? 今天,今天什么时候…… 突然,背上好像被石头打了一下。 郑桑猛地从膝盖里抬头,转身,背后却什么也没有。 又一下,打在额头。 仰首而望,小窗透进的日光冲进郑桑的瞳孔中。迫近黄昏,日光暗淡,但这猝然的直视,还是让郑桑眼睛微缩。逆光中,一个人倒立在窗子上,露出半个头。 秦徵。 这光,闪得郑桑的眼睛甚至有点发酸发痛。她凝视着他,想说什么,可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她也不能发出什么异样的声音,暴露他,陷他于危险。 于是,短短两个字,已经到嘴边,最后变成了无声的唇语。 郑桑踉跄地站起来,背后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秦徵眼神一变,翻身上顶,窗外便不再有他的影子。 来去之快,好像只是郑桑情急中生出的幻觉。 叶娘轻轻的冷笑在耳边响起,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刚才那个是你的情哥哥?原来也是个怂蛋孬货。你呀,还是死心吧。” 叶娘的话,证明刚才的一切是真实发生的。那个乞丐去找他了,他找到这里来了。 郑桑默默摇头,无比坚信,“他不会的。” 叶娘觉得可笑,自己当初也是这么笃定相信她的男人的,结果呢? “男人,是靠不住的。” 叶娘的话音刚落,两个男人开锁进来,一人提着壶一人提着盏,给每个女孩儿倒了碗汤,喊着:“都喝了!” 汤汁浑黄,还悬浮着星星点点的粉末。 “我不要!”郑桑抗拒,一下推开送汤的,连碗带汤,全倒到地上。 “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人当即发飙,撸起袖子,捉住郑桑,掐着她的下巴,逼迫她张嘴,示意旁边的人直接灌,容不得不喝。 灌毕,他们将郑桑一把搡落,转了一圈,冲着众人说:“还有谁不想喝的,爷帮你。喝了好上路。” 淫威之下,女孩儿们莫不瑟瑟发抖,乖乖喝掉。 叶娘接住摔倒的郑桑,害怕又不情不愿地端起碗,就要一饮而尽。郑桑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问:“想逃吗?” “你说什么胡话?”能逃她早逃了,还会被关十七天? “这八成是迷汤。”今天只剩半个下午和晚上了,不管是哪个时候,都不至于明目张胆带着她们四五个女孩儿出城。郑桑有点迷糊的感觉上来了,心里愈发肯定,“等下他们要送我们出去,不喝,装睡,到时候喊人,说不定我们还有救。” “你以为他们没有自己的门路吗?”偷鸡不成蚀把米,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搏一搏吗?总比坐以待毙强。”说着,郑桑半直起身子,挡住叶娘,替叶娘喝了她的迷汤。 碗再回到叶娘手中时,已经空空如也。 “疯子!”叶娘低声骂了一句,她却异常地平静,坦然接受。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