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微微仰着头。 下巴的线条流畅优美,眉眼深处却是一片冷沉。 沈阅隐隐从他身上觉出了几分隐含的怒意与杀机。 而她循着对方的视线看去—— 那个方向,隔着高矮不齐的宫殿群,恰是能够瞧见长宁宫正殿的半边屋檐。 沈阅在脑海中飞快的搜罗了一下讯息,突然明了…… 长宁宫是太后寝宫。 贺太后出身大越的顶级门阀定国公府,是当今皇帝和安王秦照的生母,如今算来便是大越朝最尊贵的女人。 外界传言都说是贺太后身体不好,所以一直深居简出,从不插手宫务也不出来见人,甚至在沈阅梦中有限的那段记忆里,她即便入了宫,做了皇后,也从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贺太后的。 而现在—— 秦照站在这里。 她再是迟钝天真也意识到这里头该是有什么事情的。 而秦照,以他的警觉,自然是也早该发现她过来,他却依旧一动不动的站着。 沈阅在直接装瞎和打招呼之间犹豫了一圈,最后还是走到他旁边两步开外停了下来。 “殿下安好。”她屈膝见礼。 按理来说,为了少惹麻烦,她该避嫌,可昨日在善清庵秦照才刚帮过她,甚至还出言提醒她要考虑和东宫的婚事…… 秦照明显是心情不好,没做声也没看她。 沈阅以为他是不会搭理自己的,正要礼貌走开,却听男人嗓音寂寥的开口:“本王已经有十年未曾回朝了,若这一趟也不去见她……是不是很过分?” 沈阅表情一僵,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皇家之事,谁敢随便议论? 秦照应该是没听到她的回音,终于转过头来看她。 男人的眸色依旧一片冷沉,深不见底,但这一刻,那些杀气与怒气却仿佛就只是沈阅前一刻的错觉,他神态之间一片沉静漠然。 但他依旧目不转睛看着她,依旧在等一个回答。 沈阅飞快的调整好情绪,勉力扯了下嘴角。 “我不知道。”她说,“我还不记事的时候父母就没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应该是相互的吧,至少……我其实就从未晓得怀念他们。” 她说的是她自己和自家的事。 看似是拒绝了回答秦照的问题,但…… 又分明是说了什么的。 秦照原只是因为心情不好,一时情绪上来故意为难她取乐的。 他其实没指望她敢回他的话,此刻却是语塞,静默望着她,再度无言。 “天寒地冻,也请殿下保重身体。”沈阅以一个姑娘的细腻心思,自然清楚感知到他今天情绪不好。 她这个人,恩怨分明,总还记着昨日他拉她的那一把。 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面色平静的将手里的伞递过去:“这把伞……给殿下御御寒吧。” 秦照其实不需要。 但是鬼使神差的,他就是伸手接了。 沈阅又冲他屈膝福了一礼:“臣女告退。” 然后略一颔首,就绕开他,带着冬禧继续离开了。 秦照心情不好,反应就格外迟缓些。 他手里举着那把对他而言其实有点小的油纸伞怔愣片刻,转头去看,这才注意到自己肩上已经落了一层雪。 心里似是有一根隐秘藏着的弦被谁的手无声的拨弄了一下,激起心头一点微微的悸动。 等他再回过神来去看…… 皑皑的白雪天里,少女那一抹鲜丽热烈的红色背影已经走出去好远。 地面上,留下一串小巧整齐的脚印。 沈阅走得很是规矩,是典型的淑女做派,哪怕四下无人,她甚至都目不斜视的没有同自己那丫鬟嬉闹交谈。 有那么一瞬,秦照突然会觉得惋惜—— 觉得是不该将她锁进这片鬼气森森又争端不断的宫墙之内的。 等等! 她方才过来的方向和走的这条路…… 她该是从正阳宫出来的,可她是初次进宫,柳皇后那么行事周到的一个人,怎么会不叫人引路送她的? 秦照眸光一闪,唇角隐晦的扬了扬。 转身,朝沈阅过来的方向寻了回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