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萦先是不理他,后面也确实听了他的话,在要去学堂的岔路口松开了他的手,可君不封牵着马走了一阵,就又发现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 解萦一步又一步地送他,他也一步又一步地回头。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直到走出谷口,迈过了那一线天,快要重新进入那团迷雾中。 留芳谷的风景已然模糊不清,小姑娘却还像一根伫立的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眼前的雾气愈发重了,君不封停了脚步。 他从不知道,原来仅是驻足,身体都会变得这样沉重。他向来自认洒脱,这一刻也在忍着前所未有的剜心疼痛,“人自醉”的功效已然失了灵。 他蹲下来,郑重其事地看着解萦:“丫头,回去吧,送到这儿就可以了,再跟着大哥,就要陷入大雾里了。之前咱们闯进这阵也是侥幸,最近你的几位师傅又重新改了阵眼,贸贸然闯进去,只会越陷越深……别让大哥为你担心,好吗?” 解萦低头,咬紧了唇,不说话。 君不封拍拍双手,向解萦展开双臂:“来,让大哥再抱一下。” 解萦还是低着头,缓缓蹲下身,抱着双膝抽泣。 虽然是可以预想的发展,君不封还是慌了。他笨手笨脚地给她拭泪,小心地陪着好:“别哭丫头,昨晚大哥不是和你说好了吗,立冬那天就会回来看你,给你过诞辰的。你想想,有离开才会有成长,这样等大哥回来了,不止大哥能给你礼物,你也能给大哥惊喜。不说别的,小木板上的几个靶子,你那时肯定能打准。” 解萦只是哭,并不理他。 君不封还欲再哄,解萦却摇头,不让他再说。她缓了缓,拭掉眼角的泪,狼狈地抬起头。小嘴稍微张了张,解萦最想说的那句话,还是稳稳地在她心房驻足,说不出口。 还能怎么说呢,她只是想让大哥一直陪着她。 虽然现在已经有了不少相识的同门,但大哥走了,她新结交的朋友也不会事无巨细地在她身边照顾她。 朋友们都羡慕她有条件那样好的弟子房,可大哥不在里面,再好再大的住处,于她也都是空。 她就像只无人庇佑的孤鸟,连栖息都落寞。 娘亲走后,只有大哥一心一意待她好。她没能力,治不了娘亲的病,而现在,便是挽留大哥,能做的东西也有限。她年纪小,人言微轻,对他撒泼大哭甚至是恳求他不要走的唯一手段,而哭闹又能困得住大哥几时呢? 他是大英雄,屠魔会有无数拯救天下的要务要等着他去做。相比那些重担,她一个无根无萍的孤女又算什么? 她知道自己目前的要务是在谷里好好修习,日后成为大哥的助力。她不能让大哥担心,她也曾暗暗发誓要让大哥一直看到自己微笑的样子。 可他要走了。 几个月里,他们密不可分地生活在一起,大哥就好像是她生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的离开,就如同是从她贫瘠的身体里生生挖出一块鲜血淋漓的肉。 剜心之痛,也不过于此。 这样难耐的疼痛激得她想就地尖叫哭嚎,可她要忍。 君不封小心擦净了她的泪,把她搂进怀里,还是无言。确定小姑娘的情绪已经平复,君不封不再多言,牵马遁入雾中,再未向后看过一眼。 他没有听到解萦跟来的动静。 确认自己在这弥漫大雾中走得够远,君不封回过头,那一路跟随他的倔强身影已不见踪迹,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迷雾,一如他过往一人行事的孤独。 君不封心里空落落的,原地缓了许久,他依着之前获悉的口诀,艰难地找着出口。 第四章?告别(三) 傍晚时分,解萦依着不夜石灯笼的指引,伴着微光回到住处。 合上门扉的那一刻,她迎来了彻底的黑暗。 她把自己关进卧房,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帷幔。 卧房里隐隐飘着酒香,大哥没喝完的“人自醉”还在桌上放着。 那么爱喝酒的一个人,破天荒地没喝完他爱喝的好酒。 清晨还是两人一起出的门,可怎么到夜里了,既没人为她点亮烛火,也没人在好饭好菜前倾心守候,更没人早早站在她回家的必经之路,殷切地张望四周。 没了大哥的小屋,就如同一座死寂的坟冢。 这一刻,她是真的意识到,大哥离开她了。 引而不发的疼痛在此刻悉数爆发,解萦痛不欲生地嚎啕着,身体痉挛不止。和大哥的旅途就像是一场漫长而不真切的梦,现在梦醒了,她又被打回了孤家寡人的原形。可即便哭声再凄厉,也不会再有人在她身边悉心呵护了。 解萦不知自己这一日究竟是怎么熬下来的。 自从大哥的身影消失在迷雾之中,她的记忆也就像有了断点,魂游太虚度了大半日。若问这日修习了什么功课,和同门说了M.hZgJjx.com